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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铃铃铃铃铃铃……铃花!为什么在这里!”

“不要重复我的问题呀!”

真子顺手就拿起一本很大的宣传册想要遮住自己的脸,可是这种逃避的方法对于我来说是完全没有用的。我走过去强行掰开她拿着宣传册的手,把宣传册从她手里抢了过来。

“这是……”

“唔……被你发现了就没办法了啊……”

宣传册上面是社团的名字以及正在贩卖中的作品的介绍,我惊讶地将视线在真子和宣传册之间来回切换,她不好意思地躲开了我的视线,即使她手上以及没有用来遮挡的东西了。

“原来真子你是这个社团里的成员吗?原来你也喜欢武侠类的作品吗!”

“我……我我我我我……”

真子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也感到有些奇怪,说是卖同人游戏的摊位,结果坐在这里的只有真子一个人,她社团的同伴都去哪里了呢?

“这个社团……只有我一个人……”

“唉?唉!”

我惊讶的呼声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他们都诧异地看向了惊叫出声的我,我急忙堵住了自己的嘴,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真子。

等到周围的目光都散去之后,真子才尴尬地缓缓开口。

“因为招不到人呀,学校也没有这种社团……我又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创作者。”

“但是但是,也就是说!这样的游戏,全部是由真子你一个人做出来的?”

“是……”

“太厉害了!超厉害啊!”

总觉得自己在这么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人设崩坏了,但没关系,压抑自己激动的心情是不对的,我本来也没想到能在这个会场里看到我们学校的人,更别说对方还是跟自己关系特别好的好友。

“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铃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唔唉?我……”

“你也是这类游戏的爱好者?”

“……”

沉默就相当于默认,对于真子来说,我肯定也是相同的存在,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

不过这完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两人的目光中本身怀有的忐忑与不安,在下一瞬间便化为了满满的兴奋与激动。

“啊啊啊!太棒了!我还以为没有人跟我有一样的爱好呢!铃花!”

“我也是!在学校里也一点都不敢提!早知道真子你能理解的话我就说出来了!”

“呜呜呜……”

“怎,怎么了!”

坐在座位上的真子突然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吓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这样就又把周围的目光吸引过来了,还是饶了我吧!

“没想到有一天能和同班同学说这件事,太……太让我感动了!”

“哈……”

在向真子了解了情况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同人社团的一切都是由真子本人承包,名副其实的一人社团,她从中学开始就喜欢武侠小说了,也开始玩这种类型的游戏。上了高中以后就想试试做同人游戏。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所有部分都是真子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是啊,因为是一人社团嘛。”

“用了多久?”

“两个学期,差不多吧……”

“好长!”

“就算这样,完成度还是不怎么样,预算全是自己出,也不得不在各种地方向自己妥协,一个人做的话超级麻烦啊!”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让自己的身体也起了反应,真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长出了一口气。我看着摆在摊位上的游戏,就像是能看到真子独自一个人努力的样子。

“姑且问一下……真子你卖出了多少份?”

一提到这件事情,真子脸上的表情就更加尴尬了,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拿宣传册挡住了自己的脸,淡淡吐出了一个数字。

“三份。”

“这……”

和那边排了长队的知名社团完全不同,这边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相当凄惨,和这里有同样情况的摊位也不在少数。明明是这么用心,一个人努力做出来的东西,却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呢。

“我能买一份吗?”

“唉?不用啦……不需要故意来支持我的啦。”

“不是,我只是想亲眼看看,真子努力做出来的作品。”

听到我的话,真子呆呆地望着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镜片背后的眼角还是泛出了一丝丝泪光。

“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如果是铃花的话不用买,我送你一份就好了。”

“那怎么行!那样的话我会过意不去的!”

在争不过我的情况下,我没有接受任何折扣就从真子那里买到了一份游戏,和真子道别之后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家,并没有打开那个我期待已久的社团制作的游戏,而是先打开了真子独立制作的游戏。

作品是反应创作者的镜子。

我究竟能从真子的游戏中感受到什么呢?

……

……

……

“真子!”

“铃花?怎么了?”

“你做的游戏,我玩完了!”

“唉!这么快吗?”

到了第二周,我在校舍的走廊里喊住了真子,向她表示我已经通关了的这一信息,她非常吃惊地看着我,不敢相信我说的话。

“是啊,因为真子你的游戏,我大早上特意去排队买的游戏都没玩哦。”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支持……话说不用这么着急啦,不是什么高质量的游戏。”

“才不是这样!虽然画面很简陋!操作感也不是很强!人物立绘也不是特别好看!”

“停停停,铃花你给我打住!你这是想要夸我吗?”

不对,这只是欲扬先抑而已啦,话说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说话啊!

“你先听我说完啊真子,虽然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但是……我能从细节里感受到真子的认真和努力,而且故事也很棒哦,你采取了最棒的表现形式呢。”

“……”

“最后那个村子里的孩子,是主角一开始救下来的吧?”

“亏你能发现那么隐蔽的设计呢。”

“那当然啦,我可是很用心的,不然就输给真子你了。”

“什么啊,你那说法……”

真子不知所措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没有对上我的视线,正看着窗外,然后用非常小的声音开口。

“不过你能喜欢就好了。”

“我很喜欢啊!肯定会喜欢的,真子做的游戏真是太棒了!”

“好了好了,小声一点,我还不想被……她们知道。”

“啊……”

她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一直以来我也是隐藏着自己的兴趣爱好,真子也会为这个烦恼吧,害怕被说明明是个女孩子还会喜欢这些东西什么的。

“没关系的,我不会说的,我们守口如瓶的感觉彼此还不能理解么?”

“这倒也是,毕竟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铃花你也喜欢这些。”

“啊对了,除了这些我还有想问的事情,可以吗?”

“嗯,什么?”

“真子你说你们社团只有你一个人,游戏是你一个人制作出来的……且不说绘画和剧本这些方面的事情,连编程你现在都学会了吗!”

“啊……是啊,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嘛,我就去学了一点,都是些简单的入门的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游戏也不会那么粗糙吧?而且这方面当时可是让我吃了好大的苦头……完全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错误真是太让人困扰了!”

“……”

“怎么了?”

“完全听不懂……原来有那么麻烦的吗?”

“是啊!就是很麻烦啊!啊!”

“怎么了?”

真子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手掌,然后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背后突然感到一股恶寒。

“我找到解决bUG的方法了!”

“唉?什么?”

“是时候拜托一人社团的窘状了!”

“等,等等!你不会……”

“铃花!来一起做游戏吧!”

我就知道她下一句会这么说!

……

……

……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因为这种一人社团是不可能在学校申请到社团活动室,所以我和真子就在放学之后来到了真子家,不过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明明我根本就没答应才对。

“俗话说得好嘛,人多力量大!两个人一起做游戏的话肯定比一个人要效率高啊!这就是所谓的团队协作!team work!”

“可是……就算真子你这么说,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啊,你自学过编程可是我没有啊?”

“没关系没关系,那部分就由我来完成!铃花你只要帮我减轻负担就好!”

“减轻负担?”

“角色立绘和故事就交给你了!”

真子非常轻松地就将担子抛到了我的肩上,但深知我绝对做不到的自己慌忙摆起了手。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画画我也完全一窍不通啊!故事什么的……我也写不出来吧!”

“哪有那么多做不到的事情,只是铃花你不想去做而已,要每时每刻相信自己才行!”

“被真子你强拉过来的我才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

她没有理会我的抱怨,自顾自地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冷静下来的我才发现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真子家,这倒是一种很新鲜的感觉,中学的时候也会去同学家里玩,但升入高中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啊。

“与其等待自己会喜欢的作品降临,不如亲手创作自己喜欢的作品。”

“你在说什么?”

“一起努力吧,铃花!下次同人展我们也要参加!”

“唉!也就是说只凭我们两个人要在一个学期内完成新的游戏?那种事情不可能吧!而且我就没有反对的权力吗!”

“没有!好不容易在班里找到同好,我可不会放手哦!”

“怎么能这样!”

我的抗争到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用处,真子给我简单地介绍了她所学会的知识,确实只有初学者级别,不过凭借这样的能力能完成一部作品,已经非常厉害了。真子说作为社团新成员的证明以及她作为老成员的诚意,要做一个怎样的游戏,或是写一个怎样的故事完全由我来决定。

只是想着以往你读过的那些,令你无比感动的故事,感受作品想要传达的那份心意,化为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想法,你想要塑造一个怎样的世界,就把它刻画下来吧。真子是这么跟我说的。

起初我还非常抗拒这件事情,但我和真子都是一个团体里的好友,我也没有说出来,但渐渐地,我也沉浸在了和真子待在一起,并努力着的这种创作氛围之中。

我忘记了抗拒,开始执着于故事的撰写,以及用初学者般歪七扭八的线条勾画出角色的雏形,还会相当认真地和真子因为故事的分歧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在房间里形成了谁也不理谁的空气。

可是最终双方谁也耐不住寂寞,以及想要交流的欲望,还是故作自然地再次开始交流起来,我们的时光就这样渐渐地流逝下去,直到那一天。

“我说啊,铃花和真子,你们最近都在搞些什么鬼啊?”

“唉?”

久违的女高中生团体聚会,被其他人用抱怨的语气这样询问了。

“我们……”

“没做什么啊?对吧铃花?”

“是啊……”

“又来了,你们肯定在做些什么,每天一放学就跑没影了,找都找不到。”

“就是,上次放学想出去逛逛,结果找到你们两个的时候,你们同时有事要忙,不觉得太巧了吗?”

“难道你们都交到男朋友了?”

“还是说你们两个在交往?”

面对一连串的狂轰滥炸,我和真子实在是承受不住,我们彼此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出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理解能不能接受。

一直以来,我就害怕这样的事情,不被周围的人理解,被她们嘲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开玩笑的不算在内,带有真正的恶意的才令人感到害怕。

“我们……”

“说出来的话你们不会笑话吗?”

“你们先说呀,好朋友在背后两个人一起做些什么,自己却完全不知道的感觉,很难受,对吧?”

“嗯嗯。”

“是啊。”

我和真子再次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将我们最近在做的事情,一起做游戏这件事情,以及一直以来都很喜欢武侠题材的作品这件事情,都告诉了她们。

“什么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早说嘛,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感觉很帅气呢!”

“……”

唉,怎么回事,她们完全不会感到奇怪吗?

我一直担心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就好像完全无所谓一样,我问她们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什么啊,又不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好嘲笑的?”

“……”

明明自己没有多愁善感的时间与想法,却觉得鼻尖和眼角一同酸涩了起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感情得到释怀的那一瞬,竟让我差点承受不住,我看向真子,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大概是跟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吧。

“啊对了,你们那个什么……社团只有两个人,没关系吗?人手不会不够吗?”

“唉?会倒是会……怎么了?”

“不如我们也来帮忙吧!”

“唉!可,可是你们对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吧?”

“没关系,我之前学过画画!肯定要比铃花你画得好哦!”

“我也学过!”

“我的话……之前自学过编程的知识……其实我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同伴一个接一个地想要加入进来,我和真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只是任凭她们自顾自地讲着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并听到从她们口中随口而出,却在我耳中听起来无比温柔的话语。

“好朋友有困难的话,不帮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于是,我们的团队,由真子最开始创建的同人社团,至少在这一次同人游戏的制作中,变成了五人齐心协力努力的场所。

这大概就是我最开始期待的形态,无论每个人在想什么,内心中有什么秘密,但相处起来非常开心,能为一个目标努力,能够相互理解,始终尊重彼此。我最期待的,圈子的样貌,大概就是这样了。

也正因为人手翻了一倍还多,我们很顺利地在一个学期之内完成了游戏的制作,当成品摆在面前的那一刻,不仅是我和真子这样的爱好者,就连其他三个人都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神情。是啊,这就是我们一起努力的结果,是我们学生时代无法替代的宝物。

在下一次同人展上,我们以五人的姿态参加了同人展,另外三个人对会场有浓烈的兴趣。可令人难过的事情还是如我所料地发生了,比起那火爆得不行的同人社团比起来,我们的摊位简直鲜有人问津。

不过还是比上次多卖出去了三份,仅仅是有这样的成果,就足以令真子心满意足了。最后收摊位的时候,真子哭了,一边感谢大家一边不停地流下泪水,无论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只能一起把真子送回了家。

社团解散了,我们回到了原本的日常中,但是这段经历被偶然提起的时候,我们都会默契的相视而笑。

时光荏苒,流逝如水不等待想要驻留在过去的人,升入三年级的我们不得不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抉择。我和真子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先提起了这件事。

“铃花啊,你将来准备做什么?”

“我……就算到现在也没有概念,时间过得太快了,在想法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不见了。”

“那算什么说法啦……虽然我也不清楚。”

“真子的话,不打算继续做游戏吗?”

“唉?那……不太可能吧,社团我已经决定解散了,不过根本没有成名过呢。”

“为什么?”

“我啊……家里人不让我继续去做这种事情了,上次就是最后了。”

“……”

真子望着天空,火烧云染红了天边,随着时间流逝,太阳也终将短暂地陨落,她静静地开口。

“我也许想继续做下去吧,但是……我被期待着的,不是去做那样的事情,这也是没办法啊……我无法怀有那样的梦想。”

“……”

我说不出任何话,也不想去了解真子背负着怎样的期待,我自身也背负着各种各样的期待,那些说是压力也好说是动力也好,都在推动着自己前行,但是那样好吗?我想这么质问真子,却说不出口。

“那明天见了,铃花……”

“嗯,明天见……”

“铃花啊。”

“怎么了?”

“你写的故事真的很棒啊,你可能……比我还要深爱着这些吧。”

“……”

真子说完,就转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踏上属于自己的回家的路。她最后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轻轻地咬住嘴唇,感觉自己的大脑第一次这样发热。

为什么我无法认同真子呢,那天真子流下的泪水,我忘记不了。

“决定了……”

我对未来还没有概念,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也完全不知晓,可是,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将爱好化作梦想,我就可以创造更多那样的回忆吗?

仅仅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它便在我的脑海中无限放大,延伸,不停地延伸。我终于做了决定,也许明天就会忘记,就会放弃,但是如果有幸还记得的话,有幸坚持下去了的话。

“我会去做游戏的,真子。”

我不敢说能连同你的那一份一起,不过。

那份泪水,就不会再是因为遗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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