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确定,但也没什么多余的选择……”岳总兵却摇了摇头:“从开封过黄河便入了卫辉府,走卫辉、破大名,京师便近在咫尺,清狗对此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黄河北岸的兵力也大多集中在这一线,自开封周围渡过黄河,十几日前刚开始攻打开封之时还可以,但现如今这情况实在太过困难了,继续转兵他处。”
“若是往下游去,顺黄河而下便要入江苏了,江苏那可是满清的钱袋子,满清再怎么艰难,南京、镇江、徐州等地始终是留着一批兵马镇守的,还有安徽的周培公所部团练可以随时驰援,指不定还会引来江西、福建等地蹲坑的清军围剿。”
“毕竟对于满清来说,京师都可以丢,江苏却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咱们侵入江苏,是给红营、郑家他们解了套,却会把咱们自己给坑死了。”
“所以只能向西,去黄河上游寻找渡江之地……”岳总兵用刀把在战壕墙壁上划了一条线,又凿出几个点来:“公爷和大将军的意思,是向西走巩县渡过黄河,然后攻打怀庆城,冲入山西,再从山西寻机入直隶。”
“入山西啊……”刘明承点点头:“山西多山,军中那么多云南、广西、贵州、江西出来的弟兄,有山地的掩护确实能更方便的摆脱清军优势骑兵的追击围剿,咱们活动的空间也大得多,只是…….山西险要关塞众多,清军也容易布兵阻截,咱们奔入山西,出山的道路却不好找。”
“那就再冲回河南便是,清军的马队啃不了咱们的主力大军,那些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缺乏中坚兵马压阵,机动、战力都是极为堪忧的,吊着他们跑,总能撕扯出一个缺口来!”岳总兵忽然又叹了口气,看向远处开封城墙上土黄色的清军旗帜:“但不管怎样,都必须赶快行动了,如今赶来河南的清军马队越来越多,咱们和襄阳方面的联系都几乎要被他们截断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等清狗从西北和关外调来的精锐主力抵达,把咱们面前那些乌合之众整顿好大举扑来,咱们可真就死路一条了。”
刘明承点点头表示同意,凝眉思索了一下,说道:“末将等会让弟兄们去找些羊犬来,等撤兵之时让这些牲畜挂上鼓槌、用腿击锣敲鼓,然后再在灶台里埋些湿草,燃起炊烟,城内和黄河对岸的清军看见,便会以为我们还在城下,实际上咱们却已趁夜而走!”
“好计策,等会本总兵去跟大将军说一嘴,让全军都做准备!”岳总兵哈哈一笑,正要继续交谈,一名吴国贵的亲兵却找了过来,行礼道:“总兵大人、参将大人,公爷召集众将军议,有极为要紧之事,请两位大人速速前去。”
两人对视一眼,岳总兵还要询问,那亲兵却已经掉头去找其他将官传令,两人也只能让亲兵牵了马,一起往吴国贵的中军大营而去,还没入大营,却见营内的吴军正在往营门上挂着素布,刘明承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岳总兵,却见他面上也是惊惶的表情一闪而过。
入了吴国贵的大帐,却见坐在主位上的吴国贵满脸泪痕,头上围了一圈孝带,一旁的高得捷则是一脸的沉郁,帐中许多军将都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已经在暗暗垂泪,有的则迷茫的面面相觑。
等吴军军将基本到齐,高得捷见吴国贵还在伤心,起身替他宣布了消息:“刚刚襄阳那边送来了急报,皇上…….驾崩了。”
帐中的军将大多也猜到了此事,但如今被高得捷坐实,还是“轰”的一声哗然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响了起来,但很快又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迷茫的看着主位上的吴国贵,希望他拿一个主意。”
“襄阳来的消息还说,吴应麒所部已经撤围武昌返回荆州,汉中的王屏藩也已经开始陆续退兵四川……”吴国贵缓缓开口,手指都要抠进椅子把手之中:“他们是准备回去争权夺利的,可本总兵不准备回去,好不容易到了开封,一步之遥便是京师,怎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但你们也清楚,皇上驾崩,朝堂之上必然会起争斗,大周……已经管不了我们这三万人马了,继续北伐,便是彻彻底底的后援断绝,你们大多数人,要么是跟着本公多年的宿将,要么是跟着高大将军南征北战的旧部,都是颇有功劳的弟兄,本总兵也不会强求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走这断头的路!”
“如今清军主力精锐还未尽至,往襄阳方向的退路也还没封死,你们若是要退走离去,趁现在赶紧走,本公不留你们,只把武器军械留下便好,本公替你们写信告诉朝中,你们不是临阵脱逃的软蛋!”
“只是回去之后,必然要陷入朝堂党争之中,党争一起便再无底线,日后朝中指不定还会与满清媾和……若是不愿受这委屈、郁郁终于床榻、愿意留下的,就和本公一起继续北伐,便是死,也要死在京师城下!”
帐中一阵死寂,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名将官犹犹豫豫的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向吴国贵磕了几个响头:“公爷,末将的老母还在云南,末将是家中单传……末将想回云南……末将不会带一兵一卒、一刀一甲回去,全部留给大军使用。”
众人怒目而视,有人就要吵骂起来,吴国贵却摆了摆手,提笔干干脆脆的写了信,让亲兵交给那将领,那将领长出口气,掩着面跑出了营帐。
有了一个人带头,又有好几人跑出来磕头,岳总兵看着他们皱了皱眉,悄悄向刘明承问道:“刘参将,你有什么打算?”
“高大将军要继续北伐,末将自然也是要继续北伐的!”刘明承毫不犹豫的回道,有些讶异的看向岳总兵:“总兵大人,难道想回去不成?”
“我家在直隶,就在天津,当年满清入关,我便再也没回过家了,自然是想回去看看的……”岳总兵淡淡一笑,又叹了口气:“皇上死了,咱们这些明末活过来的老家伙,也到了要退场的时候了,可就算要死……总得死在父母祖辈坟寝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