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我吃好了，开始上课吗？在哪里？”周及阿落舔舔嘴巴，变回了猫身。
“嗯，在书房。”谢一自怀中拿出一块叠好的棉帕，伸至周及阿落的面前。
周及阿落自然地抬起手，就要接过帕子，却看到了自己的猫爪爪。
忘了，自己现在不是人形，拿不了东西。
于是，他看向小云。
收到小落求助的目光，福云从谢一手中拿起帕子，给小落擦擦嘴后，看见还悬在空中的手，与小落相视一眼，放回了谢一的手中。
“……谢谢。”周及阿落略带迟疑地说道。
谢一的手僵了僵，缓缓收回。
“走吧。”
“嗯！”
谢一的书房并不远，就在院子的另一个方位，没一会儿便到了。
只是和周及阿落想象的不太一样，里面没有满架子的书籍和字画，仅有一张书案，一方小榻，看起来极其简陋。
谢一走到书案后面盘腿坐下，左手在身后探了探，摸出几块巴掌大的木板，摆放在案上。
“这是我幼时用来认字的刻板。”他说。
周及阿落看了看比自己脑袋高的桌子，索性变成人形，不过隐身没有解除。
他可没有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尹良，万一被瞧见了，谢一会很为难吧。
而且，看谢一的样子，似乎也没打算让其他人类知道他的存在。
周及阿落瞅了瞅那有些陈旧的木板，犹带着明显折弧的边角圆润光滑，也不知是被人反复摩擦了多少遍，才失去了原本的尖锐。
“周及，你识得多少字？”谢一问。
“都不认识。”周及阿落摇了摇头。
“那就从头学起吧。”谢一在刻板上抚过，寻找笔画最少的文字。
“我可以先认你的名字吗？”
谢一的手顿了顿，将刻板移至一边，拿起案上的砚滴往砚台滴入少许的水，随后手执墨锭垂直地朝着一个方向打着圈，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研磨，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一点也不像是个盲人。
“谢一。”周及阿落忽然开口。
“怎么了？”
谢一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微微侧着头，做出倾听的模样。
“你……”
周及阿落在脑海里找了又找，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见谢一仍在等他的回答，便随口道：“你可以给我讲讲……讲一下这个世界吗？”
“这个……世界？”谢一心中生出几分疑惑。
“就是转晣大陆，我也是听说的，应该没错吧？”
“嗯。”谢一点了点头。
他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你对转晣大陆了解多少？”
“只知道现在是公元775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周及阿落老实回答。
谢一了然，于是道：“传说，转晣大陆是一位名唤「玊」的神仙找到的洞天福地，原是玊及其眷属的居所。
“后来，有别的神仙碰巧路过这里，因为这片大陆太过广袤，那位神仙没有碰到玊，便以为这是一个无主之地，挑了个满意的地方，带着自己的眷属住了下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神仙找到这里，在此处定居。”
“然后呢？”周及阿落手指并排着扒在书案的边缘，他听得认真，上半身下意识跟着贴了上去。
“人之性情有千百种，神仙和眷属亦是如此。有温和者，便有暴烈者……
“在毁坏了几处福地，导致整片大陆四分五裂之后，祂们意识到，再继续下去，这片大陆迟早会毁在祂们强大的力量之下。
“于是，祂们定下公约——凡是神仙，皆不可在此出手，违约者亡，其眷属俱逐出转晣大陆。”
富有求知精神的周及阿落忙问道：“神仙不能动手的话，祂们的眷属呢？他们应该不是神仙，而是人类吧？”
“对了一半，”谢一说，“传闻中，神仙的眷属并不都是人族，还有其他种族，譬如妖族，修罗族，巫族……人族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
“一开始，只是部分眷属之间的争斗，最后，演变成了所有眷属的战争……神仙们不能在大陆出手，便去了大陆之外。
“直到转晣大陆只剩下一百位神仙的时候，力量微末的人族反倒成了人口最多的幸存者。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些神仙突然带走了其他的种族，离开前，还帮助当时的人族首领建立了「百只国」。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国家。
“自此，世间再无神仙，转晣大陆进入了公元纪年。”
“难道这里只有这一个国家吗？”周及阿落眨了眨眼，海蓝星上的国家都不止一个呢。
谢一摇了摇头，回答道：“在百只国的西边，还有一个「大梚国」。”
“那里的居民也是人类吗？”周及阿落歪头道。
“是的……大约是公元418年，百只国的当代圣人为君不仁，重用酷吏，苛捐杂税……国中本就怨声载道，又恰逢旱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无米下锅，不得不以草籽树皮充饥，更有甚者……竟是易子而食，到处都是动乱。朝廷派兵镇压，却引发了更大的民愤，起义军由此而生。
“而大梚国的第一任国君，便是那起义军的首领——「柘富贵」。”
谢一搁下墨锭，继续道：“据我所知，在百只国的南边，有一个地方，叫「曲萂州」，住着遗落的巫族人，如今自称‘曲萂族’。
“在边境靠北，临海之地，有一个叫「珊瑚」的小国，当今圣人册封的颜美人——娜什雅，便是珊瑚国王进献的公主。
“除了这些之外，也许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未被发现的人，或者国家……”
但都不是我此生能够踏足的了。
谢一很快压下这份念想，利落地铺开一张宣纸，用块四方的石块压在上头，又自笔架取下支毛笔，蘸了蘸墨汁。
一时间，周及阿落的视线不由得紧紧跟随笔尖于纸上游走。虽然他不懂书法，但看着逐渐完成的大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成语——“赏心悦目”。
“我知道，左边的念‘谢’，右边的念‘一’，对不对？”还未待谢一搁笔，周及阿落抢先道。
“对。”面具下，谢一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
“你叫‘谢一’，是因为你是你妈妈的第一个孩子吗？那你的弟弟不会叫‘谢二’吧？”周及阿落突发奇想。
“……不是，我没有弟弟。”谢一说，“谢一是修罗殿首领的名字，在我之下，还有谢二和谢三。”
“类似于编号吗？”周及阿落明白了。
“……嗯。”
“那要是……你不是修罗殿的首领呢？”周及阿落问，“你想叫什么名字？”
谢一沉默良久，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