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马谡也挥舞着长剑加入战斗,不过很快就被丞相配给他的士兵挤到后面去了——田四等被丞相调给马谡的老兵帮着马谡守住两翼,然后发现这位参军不战斗的时候他们没准还轻松点,于是不露声色地把战线往前推了推,挡在马谡面前。
于是马谡也只能在后方大喊杀贼了。
“不许后退!”张合拼命吆喝——他为了指挥战斗和鼓舞士气,已经过于靠近前线——负责包抄的副将依然还在艰难绕行,山地比平原难走许多,何况还是一群没休息好的士兵,而他的呼和声也终于引起了汉军的注意,带着部曲终于挤到战场上的黄袭掏出一把弓来——蜀人善射的故事远古有之,不过流传不广,在一片战场的嘈杂声中,那只羽箭的声音并不明显,等张合注意到的时候,羽箭已经近在眼前。
更要命的是张合今天出穿的不是那身明光铠而是盆领铠——前者因为前两天的意外依然有着一股臭气,右将军说什么也没勇气穿它——而盆领铠虽然常规防护不弱于明光铠却没有臂铠。
只来得及把手臂挡在脸前的张合就这么闷哼一声,那只箭显然是将领才会用的,不止做工精细,而且还用了带倒刺的铁箭头,几名亲兵惊恐地撑起盾牌,防止第二箭,并试图把张合带离战场,完全不顾后者的叫喊,而主将中箭的消息则以其为圆心迅速传播,进一步降低了魏军的士气。
“张合已死!”虽然不清楚对方的死活,不过看到这一幕的马谡终于还是开动了他的脑筋并喊了起来,紧接着马谡身边的老兵们也跟着喊了起来。洪亮的声音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很快就连李盛和黄袭的部曲也帮忙喊叫。
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将领站出来鼓舞士气并怒斥汉军的谎言,那么也许魏军还能够识破对方的诡计,可惜张合把夏侯霸留在山下,自己从宛城带来的副将戴陵被他安排留守营寨,另一名被他要求绕路包抄,所以前线没有另一位可以帮他维护秩序的有经验的将领了。
尤其是中垒营其实跟张合并不熟悉,领队的校尉和司马转头看去,发现张合的大旗正在往后退,顿时慌了神——然后又被汉军往后压了一波。
终于从剧痛中回过神的张合挣扎着站起身,又让亲兵销断箭杆,随后深吸一口气:“不要乱,本将——”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另一个传令兵已经连滚带爬从山下赶到了他的身边,大约是太过匆忙,传令兵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扑在张合脚边:
“将军!夏侯将军来报,街亭城后有蜀军旗帜涌动,怕有大军前来!”
“怎么可能会有大军!诸葛村夫一共才多少人,他的主力正在围攻上邽,待我灭了马谡就去擒他回长安领功!尔等休要乱我军心——”
张合的话只说了一半,因为另一名传令兵也赶了过来:“禀将军!戴陵将军来报,安定方向有蜀军踪迹,他已命营中备战,并请将军定夺!”
安定方向其实在街亭的后方,换句话说现在连后路都有蜀军踪迹,这可不是对方虚设旗帜就能解释的,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压下手臂伤痛:“无妨,这定是蜀军见我军人多势众,虚设旗帜,传我将令,弓箭手射住阵脚,各队与蜀军脱离接触,缓缓后撤,不得冲乱阵型,违令者斩!”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张合也清楚陇右肯定出现变故,也许是那些坚守的城池被攻破了,也可能是投降了,所以诸葛亮可以调集大军前来,此刻他甚至有些庆幸没有攻破街亭——倘若前几天就不惜代价攻破街亭,此时怕不是正好一头撞上诸葛亮的大军。
虽然没能救援陇右,但只要缓缓后退,保住这支大军,此战也不会伤及大魏元气,待与曹真汇合,以关中三辅之力,未尝不能夺回陇右,击退蜀军。
以前张合也碰到过很多危险的事情,但无论是官渡之战还是汉中之战都被他挺过来了,他相信自己这次依然可以脱身。
然后他看到后撤的士兵完全没有遵照他的指示,或者说也许有士兵想要遵从最初的指令,但是他们转身撤退的时候就很快加入了丢盔弃甲的队伍当中。
准确的说,撤退这种事情本来是非常考验将领组织能力的,尽管张合受了伤,但是他发布的命令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山上的蜀军显然是也注意到援军的到来,越战越勇,倒是把魏军赶鸭子下山,倒是真应了马谡那句话——居高临下,势如破竹。
另外有一个很多没爬过山的人不知道的冷知识——当你从山上往山下跑的时候,是很容易刹不住车摔倒的,就算大脑拼命想要站住不动,两只脚也会不自觉地快速跑动。
常年在平原打仗的魏军对这种没什么卵用的知识并不知晓,倒是蜀地出身的汉军不但了解甚至还会利用这种惯性驱赶魏军让他们更加混乱,当发现后方的战友玩命逃走根本没有留下来相互策应的意思后,前排那些勇敢的魏军也不愿意继续战斗而是掉头就跑,于是这场撤退迅速变成了溃败。张合的亲卫们原本还能维持阵型,但是在这样的乱军冲击下也很快被卷入了当中。
夏侯霸作为隔断街亭城的一方,在发现蜀军来援的时候其实并不慌乱,他一方面派人通知张合一边准备迎敌,毕竟在他看来蜀军来援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街亭两侧的拒马也会减缓蜀军的步伐。他有信心在蜀军抵达前列好阵势,而且前两天交战时留下的残骸反而会成为阻断蜀军援兵的障碍,更重要的是夏侯霸手里的全都是骑兵,就算真的打不过,蜀军也别想追上他们。
直到留守营寨的戴陵也派人通知说后路有蜀军踪迹——而且数量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