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将军。”给他当副手的邓铜忍不住咂了咂嘴,“这周围一马平川的,哪有伏兵的位置啊?”
“废话,立军令状的是我又不是你。”阳群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学马谡,被人围在山上然后冲着先帝喊救命。”
由于黄袭也是出身蜀地,所以马谡当初在街亭的表现很快就在西川出身的将领中传开——黄袭倒不是为了讽刺马谡,他只是分享下带着先帝灵位打仗有备无患的先进经验——而邓铜则哈哈一笑:
“多大事儿,要是真有这种情况,我来给先帝磕头好吧?”
“你少来,丞相说了,马谡那次是凑巧,平日里还是要多靠自己。”
“阳将军,你要是临行前没让亲兵把先帝的灵位带上,我就信了。”
被揭了老底的阳群随即恼羞成怒:“真碰上危机事情,你别像上次一样对着自先帝灵位中现身的仙师大呼小叫啊!”
伴随着先锋和副先锋的斗嘴,士兵们开始打造抛石机——自从吴班攻占陇西郡的过程在军中传播后,面对这种纯夯土的城池,汉军连营都懒得扎了,几轮投石过去,把“保卫大魏”喊得震天响的城池都会迅速决定加入匡扶汉室的阵营。
比如上次那个叫游楚的,因为投得快,虽然不能继续在陇西郡任职,不过丞相还是给他一个西川的汶山郡郡守位置,如果不考虑需要他脱离熟悉的工作岗位的问题,这老小子甚至相当于升迁了,毕竟靠近蛮夷的边塞州郡是官员们最不想去的工作岗位。
汉军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打造抛石机,然后又抛了几轮石弹,金城就撑不住了——由于先锋只有五千军,阳群并没有把尝试围城,不过他高估了对方坚守城池的决心,城墙刚刚一破,对面就打开北门,一众骑兵从中越出,得到哨探信息的邓铜立刻打算带着本部兵马迎敌,却发现对方头也不回的就向武威郡方向逃窜。
由于大部分缴获的马匹都被用于张苞部组建骑兵,所以阳群军中也多是步卒,少数战马都被交给哨探,因此阳群拦住试图追击的邓铜,准备集中精力攻城。
然后他看到城上打出了白旗。
“这帮魏狗,一点骨气都没有!”
已经准备带队攻城的邓铜骂骂咧咧驱马回来,正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到大地在震动。
那是无数骑兵正在靠近的声音。
很快,在视线所及的方向,西南方向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无数骑兵,从打扮上看其并非魏军的正规骑兵而是羌人骑兵,他们就这么放低步子缓步前进,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汉军。看到这些骑兵的到来,原本升起白旗的金城城池又再次挂起了魏军的旗帜。
对面最少有一万多骑兵,就算一人双马,七八千也是有的——阳群开始呼喝让之前想要攻城的士兵们返回并重新结阵,而邓铜则淬了一口:“反复无常的魏狗,一会攻下城来我一定要剁了他们!”
“邓将军!”阳群没有把注意力浪费在魏军城池上,“我把军中三百骑兵都交给你,你帮我压阵,我会让步兵结阵,羌人悍勇却不通兵法,只要射住阵脚,他们便不敢上前!等到贼人冲不动阵士兵疲弊,你再率军冲杀!”
此时阳群已经后悔过于轻敌而没有事先扎寨了,不过他依然有信心抵挡敌人的冲击,区区羌人骑兵绝对冲不垮汉军的军阵——汉军在北伐之前,演练最多的就是如何对抗魏军的骑兵。虽然之前马谡在街亭曾经小败于魏军精锐两阵,不过事后得知对方是驻守长安的中垒营后,就没有人嘲笑张休、李盛他们了——就像没人会奇怪普通士卒打不过中虎步兵营一样。
如今眼前的羌人看起来人多势众,但却阵型混乱,如果张苞统帅的那支骑兵在此,定然可以击而破之,可惜自己手中的骑兵不够精锐,而且阳群也舍不得把那点骑兵拿来冲阵。
对面的羌族骑兵显然不打算逗留,似乎是认为自己占据优势,这些骑兵最开始只是缓步前进,当他们抵达三百步外后就开始加速,最前排的骑兵已经掏出了短弓。
当年匈奴最出名的就是骑射,而后来的羌人和鲜卑等游牧民族也都继承了这一传统,游牧民族的骑兵通常轻装上阵,能够快速移动,骑兵与马匹之间的默契又深,可以在不使用手的情况下控制马匹,双手自由地拉弓射箭,这使得他们能够迅速地在战场上变换位置,发起突袭或撤退,并在敌人溃逃的时候从背后发动攻击。但也有一个问题,他们用的弓短,射程又近,箭还大多是骨箭头,很难穿透汉军的盾牌和铠甲。
不过这些常识不是普通士兵所熟悉的,阳群看到麾下不少士兵开始骚乱,甚至有的士兵变了脸色,手中的武器也在发抖。
来不及向大家解释了,阳群清楚,如果这些没有真正直面过骑兵突袭的士兵因为恐惧而丢弃武器打乱阵型,那么自己的部队最好的结果也是全军覆没——他就这么举起长刀冲着士兵们呼喊:
“将士们!”
阳群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遮盖住了那些马蹄声,
“先帝可是在天上看着咱们呢!该不会有人怕蛮子吧?”
“不怕!不怕!不怕!”
汉军士兵们轰然回应,随后步兵方阵重新排列,长枪如林,盾牌如墙,弓箭手和弩手在阵后拉满了弓弦,准备迎接羌人骑兵的冲击——这只军队曾无数次演练过如何应对魏军骑兵的突袭,每个士兵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任务,当他们克服心中的恐惧时,虽然人数不多,但军阵却变得异常稳固。
“一百步!”
弓箭手向上抛射,一阵箭雨腾空而起,落在羌人骑兵当中,不少羌人掉落下马,但是在骑兵群中显得微不足道。
而羌人也抵达了自己的射程,最前排的羌人射出箭矢,随后向两侧散开,把位置留给后方的友军,这些骨箭头就这么敲在汉军的盾牌、头盔和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