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解释倒是也比较合理——田豫过往的交战经历不是对付乌丸就是对付鲜卑,这些游牧民族都是骑兵为主,所以田豫的作战经验也都是对付北方游牧骑兵的,带着步兵前往汉中多少有点专业不对口。
再说昔日武帝和大将军先后攻打汉中,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田豫的能力不能胜任岗位也是个问题,本来曹叡打算等过些日子就把田豫外放去汝南作太守,但是听完汇报后又觉得不太放心,于是蒋济立即顺杆上爬,提醒曹叡那批自凉州夺取来的作物果实还没有妥善处理,不如交于稳妥可靠之人。
曹叡听闻蒋济所言,微微皱眉陷入沉思。那批从凉州夺来的作物果实虽然宝贵,但是由于没人见过,所以自然也没人知道如何种植,被召来的典农都尉和老农们挠破了脑袋也搞不懂该怎么种植,也不知道该怎么储存,若处理不当,不仅浪费了将士们浴血奋战的战果,还可能影响到原本“依托蜀军高产粮食充实大魏国库”的布局。
他抬眼看向蒋济,问道:“依卿之见,何人可担此重任?这人选既要稳妥可靠,又需懂得农事,能将这些作物果实利用好,使其发挥最大价值。”
蒋济就装模作样拱手道:“陛下,臣以为田国让颇为合适。其人为人刚正不阿,且多年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于农事也颇有了解。此前在治理南阳等地时,就展现出卓越的治理才能,百姓安居乐业,仓廪充实。将这批作物果实交予他,必能物尽其用。”
曹叡微微点头,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田国让给你贿赂了?”
“绝无此事。”蒋济理直气壮地说,然后就躬下身子,“是他儿子田彭祖不知道哪里探知到臣奉命调查其父战败之事,送了臣几匹蜀锦,求臣美言几句,臣想着左右不过是实话实说,便收下了。”
这个回答把曹叡逗笑了:“你这这么跟朕说,一点都不避讳的?”
“洛阳大,居不易,臣也不过是把事实跟陛下说了一遍,不曾有蒙蔽陛下的地方。”
于是曹叡挥挥手,示意蒋济可以退下了。
他看了看蒋济退出去的身影,忍不住感慨蒋子通此人哪里都好,就是贪财——尤其是担任中护军以后,坊间已经传出了“欲求牙门,当得千匹;百人督,五百匹”的说法,意思是想要得到对应的官职,就要向蒋济行贿,不过他推荐选拔的人才又确实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所以曹叡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曹叡还是唤来中书令孙资,让他拟一份委任田豫担任散骑常侍、兼职典农中郎将的旨意——前者虽然是三品,不过是加官,后者秩比二千石,职权相当于太守,但被列为六品,给田豫这个委任既能够安抚其本人(犯了错但是升官),又能让朝廷中的人闭嘴(实权降了),顺带还能让田豫名正言顺去张罗那些良种的种植问题。
然后曹叡又开始看另一件奏报——这两年大魏事事不顺,之前有河内郡水灾,刁民造反,如今倒是不水灾了,改成长安旱灾了——留守长安帮助骠骑将军善后的刘晔上报说渭水水流明显比去年减少,当地军屯和民众耕作的时候都要费不少力气引水,加之之前作战调走不少伏兵和民夫,虽然目前收获工作还没有结束,不过肉眼可见有减产的风险,不知道今年能有多少收成。
这份奏报里面话里话外都是打预防针,考虑到刘晔平日里都是对自己满口迎和(历史上刘晔巧妙奉迎各方,遭人诋毁,曹叡特地用与自己相反的意见来问他,果然被满口附和,因此疏远刘晔。刘晔也因而发狂),能送上这种奏报来,那八成实际情况比奏报上的还要糟糕。
所以曹叡最后还是回复对方减产是正常的事情,大家一起克服一下,好在之前讨伐蜀汉取得了一些进展,也烧毁了对方的田地,所以对方来年肯定没力气进攻关中,大家只需安心恢复生产即可。
在处理完所有奏报后,曹叡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杯糖水平复心情,心中暗忖这天子真是不容易当,内忧外患接连不断。朝中大臣虽然个个都有为国分忧的心思,可惜小算盘也打得啪啪响,而那些没什么自己心思的臣子又往往脾气比较臭,比如前不久卫尉辛毗就劝解自己不该修缮宫殿,说什么“我听说蜀国在训练兵马,吴国也通过其买马,似乎要扩充实力。‘备豫不虞,为国常道’,如今国内连年作战,又有粮食欠收的迹象,大兴土木有透支国力的风险,愿陛下以国家为重”。
自己虽然知道他是为国着想,但也不该让自己住在老旧的宫殿里嘛,大魏天子住在跟边陲小国国主一样的宫殿里面,那怎么体现地出大魏是继承汉室禅让的正统呢?
再说帝王的首都大兴土木,住在都城的老百姓也会分享这份荣耀,此刻趁着国力强盛修筑宫殿,也省得后世再劳民伤财,苦一苦百姓,骂名朕来担当,以后子孙也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岂不好么?
想到这里,曹叡又让孙资拟了另一份旨意,让辛毗带着粮食去长安赈济可能出现的灾情,再令国内不在一线的部队削减开支,让大魏百姓休养生息,等积蓄一年,明年再战。
———武昌———
相比一头烦恼的曹叡,孙权最近的心情倒是不错。
虽然年初称帝的进程被打断了,不过蜀汉为了换取他让步送来的良种还是很有诚意的,这批种子被种在豫章郡(今南昌地区),受到了妥善的照料。负责此事的官员送来一批样品,在去除谷壳后这些米粒稻粒颗颗饱满,宛如精心雕琢的玉珠,圆润而富有光泽,甚至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反射温润的金色光芒,与以往那些略显干瘪、色泽暗沉的旧品种水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