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我找了两块圆木,又在上面放上木板,吃力的抱起石头,将它放了上去,双手在颤抖,身体努力保持着平衡。
这是救人的关键。
没办法带走,抱起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后,将这木板推到邋遢女人身旁,抽出下面的棍子,让那比较圆的石头作势轱辘下去。我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任何差错。
杠杆现在还缺个棍子,寻常的木头刚才我看了,应该是撑不住这股作用力,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二次伤害。
拿起随身携带的木棍,重塑技能发动。
邋遢女人始终都在默然的看着我的行动,直到见我将木棍变作长棍后,这才眼前一亮,眉间闪过一丝喜悦。
“起!”
我全身都在发力,土墙残骸也逐渐被撑了起来。
我的身体紧绷着,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那土墙残骸在我的努力下慢慢升起,发出沉重的声响。
“还不拿出来,等啥呢。”见女人没有反应,我不禁吼道。
这时女人才匆匆将腿拔了出来,眼中满是歉意。
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成功地将腿从墙体下抽出。
将木棍抽出,那土墙再次跌落,砸起灰尘漫天。我捂着口鼻,走到她的身前。
那灰尘扑面而来,让我几乎无法呼吸,但我还是坚持走到女人身边,问问她的伤势。
“怎么样?”
邋遢女人愣了愣,伸出漆黑的大拇指,长长的指甲盖中满是黑泥。
“厉害。”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佩和感激。
我一脸黑线。
“我问你的腿咋样,能走不,有没有包扎的地方。”我再次问道,心中有些无奈。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虽说是被砸伤,伤口在流血,不过倒是没有骨折。
“你有医疗包吗?”我问道。
邋遢女人摇了摇头。
没有医疗包,我也不能带着她救人,这不平白给自己找麻烦呢吗。
我心中暗自想着,但又有些不忍。
这时,有团红云悠悠飘了过来。
“哥哥,让她上来,我给她带到广场上来。”
声音从上面传出。
“那个女人,说你呢,麻溜滚上来,别耽误我哥哥做好事。”
还真是毫不客气。
“说话客气点。”我微微皱眉说道。
“好的,请你上来呢。” 少年的声音瞬间温和了许多。
邋遢女人看了我一眼,见我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一瘸一拐的走上去。
“走吧,哥哥,可别为了一个人就留在原地了呀。”那声音调侃着。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捡起长棍,我搜索着脑海中的地图,距离我最近的点,应该在前行三街,左一房,这倒是好找,就在路边。
只是,令我诧异的是,你都离路边这么近了,还能跑不出来?
红云上,邋遢女人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用长指甲抠着另一只手指里面的泥。
“我劝你,别打我哥哥的主意,你留不住他的。”一旁,脸色苍白的少年慵懒的躺在红云上,一动不动,也不能动,动就疼,钻心的疼,不躺着咋整。
女人抬起头,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奇的问道:
“你们是双胞胎?”
少年摇摇头,“不,我们是三胞胎,还是龙凤胎,厉不厉害。”
邋遢女人一脸愕然。
“哈哈,你这傻女人,还真当真了。”少年哈哈大笑,反倒给女人弄的有些尴尬。
笑够了后,少年收敛笑意,看着女人的小动作,不由得感慨道:
“小城旧巷影彷徨,佯癫只为避沧桑。”
“不知如意皆心障,方觉人间梦一场。”
邋遢女人身形猛然一震,手背在后面,一脸谨慎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家伙。
“别紧张,我更应该称呼你为姑娘,对吧。未经人事,却经人世,说的就是你吧。”
少年吃力的起身,额头上汗珠滚动。
邋遢女人有心上去帮忙,却被少年拦住。
“你身上有味儿,别过来。”
女人黯然的又坐了回去,腿上的伤口早在踏上红云后便不再流血,十分奇异。
“看吧,好人也不会得到好报的,就像你。”少年耸耸肩,似是在嘲笑着对方刚刚的善意。
女人的头埋得更低了。
“可世上多一个好人,总比多一个坏人更让人有活下去的希望,对吧。”
“就像在你被土墙掩埋的时候,挣扎与绝望之间,有个傻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你面前,二话不说就救人,救完了就走。”
“你的良心未泯,我才与你说这些,换做旁人,我早就给它剁碎了喂狗。”少年恶狠狠的说着。
“可好人也没有那么好。” 女人低声呢喃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下的红云微微颤动了一下。
“是啊,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做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是为了所谓的道德感吗。”少年抬起手,对着天空比划道。
“做个坏人多好,随心所欲,不用在乎规则,谁敢忤逆我的想法,有一万种方法让对方闭嘴。”
面对少年的感慨,邋遢女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此时,红云在天空中缓缓飘动,周围的小镇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断裂的电线杆和满地的碎石,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地震的惨烈。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无法吹散少年和女人心中的困惑。
面对少年的感慨,邋遢女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有理会女人的话,少年继续碎碎念。
“这个世界太恶臭了,大鱼要吃小鱼,小鱼要吃虾米,虾米要吃微生物,微生物要吃自然界,自然界又要吃大鱼。”
“明明大鱼已经很大了,却还想更大,甚至觉得大海已经容不下了自己,想要去陆地、去天空闯荡一番。”
“可那又怎样,陆地有人,天空有鸟,管你是多大的鱼,到后来都是被排出成为粪便的货色。”
“于是啊,大鱼就说,那我不当鱼了,它给自己安上翅膀,安上四肢,成了一个四不像的怪物。”
“这次的大鱼与其他生物更是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明明它已经不再是鱼,为什么还是没有被人接受呢。”
“你说,这是为什么?”少年问道。
邋遢女人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
“欲望。”
少年打了个响指。
“冰狗,恭喜你,答对了一半。”
“大鱼选择来到陆地,而这片区域中生活的是人,既然是这个自诩万物之灵的种族,那么,它就要面对另一个问题。”少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人性。”
“欲望引导着大鱼走向不归路的,而人性就是一个巨大的铁锅,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作料,料酒、白酒去腥、豆瓣酱增香,生抽提味,老抽提色,白糖提鲜,辅以盐佐味。”
“想吃松鼠桂鱼,就先在大鱼身上裹上混合搅拌后的淀粉,炸至定型,想吃烤鱼,就把大鱼开肠破肚,清理干净,腌好烧料。”
“可无论怎么做,大鱼始终都没有逃离开人性的牢笼,或者说,在它上岸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写完了。”
女人默默听着,发问道:
“如果它先选择上天呢。”
“不,它不会选择上天的。”少年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飞在空中它容易迷路,飞着飞着就丢了。”少年哈哈大笑,牵动了伤势,整个人呲牙咧嘴的。
“可怜的鱼。”女人感叹道。
“可怜?”少年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如果大鱼可怜,那么被他吃掉的小鱼可怜么,小鱼吃掉的虾米不可怜吗?虾米吃掉的微生物不可怜吗?按照你那么说,天底下就没有不可怜的。没有人在乎的。”
“我在乎。”女人小声说道。
少年耳朵极为灵敏,冷笑一声:“是,你多好人啊,像你这么好的人可不多见,想必你现在家庭美满,父母具在,儿女双全了吧。”
女人闻听,脸色发白,低着头不再言语。
少年眺望远处还在奔跑的人,揉了揉自己的脸。
想着那个人之前还在幻境中与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不救,与自己争辩救与不救,可在遇到问题后,还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这人真是傻到令他无法吐槽。
你能获得什么呀,我的哥哥,在这累死累活的,还不如躺在原地更舒服呢。
他不理解,于是突然扭头看向邋遢女人。
“你说,我哥哥他到底图什么?”
女人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而后沉思着,看了眼我离去的方向。
是那个少年吗,也不算少年了,二十多岁,只不过看着并不大,可能是不高的缘故,总是给他一个二十出头的错觉。
“为什么问我。”女人不解,相比于自己,身为兄弟的少年岂不是更了解他。
“因为他是我哥哥,不是我,我不理解他的行为,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少年解释道。
“你和他很像,都是大傻子,傻子的世界是包容的,互通的,所以我问你理所当然,就当做救你的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