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四,入秋,降了温。
如同将常温的红薯放进冰箱冷藏一小时,再拿出来吃进肚子里般,那股凉意直透心底。
我是万万没想到,张桂英这个人,竟然在昨天下午就做出了反击。那反击来得如此之快,让我措手不及。
一番争辩无果后,张桂英便气冲冲地回到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不再出来。
那关门声仿佛是她对我的无声抗议,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下午时分,街道上家家户户都吃过了午饭。铁牛像往常一样跑出来自己玩耍。
而我并未紧跟在他的身边,毕竟孩子终究有孩子的世界。
你可以去参与,但不要始终参与其中,要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去探索和成长。
魏姐去上班了,任大哥一个人在家。由于工作关系,他又接到了电话,通知他去某个村庄去收货。于是,照顾铁牛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我坐在房顶上,思绪万千,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对付那个麻烦的张桂英。她与我之间的较量看似我占了上风,可实际上她却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为了坚守底线,放弃了将那个手机藏起来,或者以此作为要挟的机会。
这一举动在旁人看来或许很蠢,但于我而言,却能求得心安。
之所以不在人贩子团伙来的时候就对她下手,是因为我并不清楚自己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小镇。就像玩一款自由度较高的游戏,若是上来就把有后续任务的 Npc 给杀了,万一最后通关就缺这个 Npc 可怎么办。
虽说我这条命不值钱,但还是先留着吧。
对付她,使用武力是绝对不行的。终究还是要智取才行。
一旦我动了手,那么原本占理的事情也会变得说不清。
动了手,这女人直接倒在地上,拿起手机报警,然后打开什么汽车推荐平台,开始选车了可咋办。
我来到这里,身无分文,也不能造假币啊,那可是违法的事情。
想到这,我不由得产生抽自己几个大耳贴子的想法。看看人家小说里的主角,随随便便就能撒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又是开后宫,又是行侠仗义。
再看看我,憋憋屈屈,一事无成。
我抬起手,试图创造出一枚这里流通的货币。任大哥给我见过,我也摸过,不过是银加铁的配比而已。
但是,手上没有任何反应。
看吧,不是我不想,是这方世界,或者是我本身的思想就限制了我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十分擅长挖坑自己跳。
而后,铁牛那边就出了事情。
等我赶到的时候,只见铁牛小小的身躯正无助地靠在墙边哭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满脸的泪水,那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我急忙冲到他的身前,将他紧紧地护在身后。
此时,我的目光正对着眼前这个妇人。
她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一双小绿豆眼微微眯着,让人不喜。
头发枯黄如干草,杂乱地散落在肩头。
她站在那里,微微扬起下巴,满脸的不屑与傲慢,臃肿的小腹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笨拙,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有着不少褶皱。
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嘴角微微下撇,见我到来,犹如捏着嗓子般骂道。
“你就是这个小兔子崽的爹?看着挺年轻啊,这么早就学会跟娘们儿上床了,可真是个跑骚的货。”
我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听她说话。
“有事说事,其他的少说。”和这个小镇上的人对骂,我哪里是对手,听任大哥说,尤其是妇人同志,个个都是能骂上三四个时辰不重复的厉害角色。一想到这,我心里就直发怵,实在不想与她陷入无休无止的口舌之争。
“你家这个小崽子把我家玻璃砸了,你看咋办。”那妇人侧过身子,这时我才看到那面玻璃。妇人的家住在土道的下方,中间空出排水渠,上面布满了菜叶子、碎肉屑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骚味。那味道刺鼻难闻,让人不禁皱起鼻子。门在右侧,有台阶直接上道。
“好好说,是我们弄坏的就赔给你,别在这左一个小崽子,右一个小崽子的。”我压着心中的不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那妇人也不是善茬,听我这么说,顿时叫起屈来。
“没天理了,快来人啊,都看看,谁家老爷们没拴住,带着自己那个小崽子出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一家,我儿子出去为国家挣钱了,留下我一个,还要受他欺负。”
她猛地扬起手掌,用力地拍向自己的大腿,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
随着这剧烈的动作,因弯腰而囤积在她腰间的肥肉瞬间受到挤压,聚成一团。
每一次拍腿,那团肥肉就会剧烈颤抖起来,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直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当然,没有人愿意出来碰这个霉头,大多数都是贴在墙上听,或者是趴在窗户上看着这出闹剧。
对他们而言,我刚来街道没几天,而铁牛一家也是外来户,妇人则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泼辣长舌妇,换作谁,也不愿意出来帮忙。
当然,也有想帮忙的,比如李小花,不过在门口就被她哥拉了回去。
“先看看,小兄弟不是一般人,你这性子去,反而会添倒忙。”
李大壮倒是相信我,但是没什么卵用,我又不能动手,反倒是给自己妹妹气够呛。
要知道,她和张二舟这几日的“幸福”生活都是我给牵线的,真要给我整走了可就完蛋了。
妇人闹完,见我对她不理不睬,便要上前拉铁牛。
铁牛泪眼婆娑,躲到了我的身后。
“有事说事,再说一遍,带我去看玻璃。”我一手揽住他,向一旁移了移身位。
对于这种情况,这种类型的妇人都会选择用孩子出气,要不就是拉拉扯扯,要不就是破口大骂,反正大人不急,那就骂孩子,骂着骂着,孩子哭了跑了,大人就急了。
我算是发现了,这妇人别看打扮得普通,这心机颇深啊。
要让我急躁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似乎没惹到她吧。
妇人见我语气冷淡,愣了愣,咋还不生气呢,难不成这男人是个怂包。
可瞅着也不像呢。
不等她再审视我,我牵着铁牛绕过她,而后站在路边看着那处出现裂纹的玻璃。
玻璃是一整块,出现裂纹的位置在左侧,而且裂纹极大。
我看了看,嘱咐铁牛小心点来往车辆,还有那个妇人,而后跳到排水渠中,在垃圾中翻找着什么。
那妇人见状,也是小跑过来,讥讽道:
“呦,小的手不干净,敢情是大的也不干净啊,就这么吃不起饭,上我这倒泔水的地方觅食来了?”
懒得理她,我继续翻找。
“都来瞧瞧啊,要不说外来的男人最多情,看看,看看,连我这个岁数的寡妇都跑不掉,上我这找破鞋烂裤头呢,回去要捂到被窝里闻着睡才香嘞。”
“其他的娘们儿,都看好自己的东西,可别哪阵风吹过,你的裤头子、奶篓子就不见了,不在自己爷们被窝,跑到某个男人手里了。”
铁牛十分愤怒,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不是自己做的,这个看起来就很凶的阿姨死死地拉着自己,自己的大哥哥来了,还要被他这么说。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语气,肯定是在说大哥哥。
“大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铁牛涨红着脸大喊道。
那妇人又转过头,看向铁牛,没有动手,毕竟她也知道有人在看着自己,欺负孩子确实算不上什么本事。
但骂骂还是可以的。
“还不是呢,要不说你这男人没种,估计下面也是个窟窿,这么大人了要让连牙都长不起的小嘎豆替你说话,咋的,你活不起了?”
“你这小崽子也是,管自己爸叫大哥哥,咋地,管你妈叫大姐姐吗,合着闹了半天,他俩还是兄妹关系啊,啧啧啧。”
妇人玩味地看着被气得头脑发昏的铁牛,嘴上更是不消停。
“一看你就不是你爸生的,黑得跟煤炭一样,指不定是你妈跟哪个野男人在外面瞎搞,生出你这么个杂种。”她看了看铁牛,又看了看我。
铁牛小小的身体在颤抖,手掌握拳,眼中满是愤恨之色。
“铁牛。”在他想要扑上去打她的时候,我的声音传了出来。
“呦,这是吃完了?怎么样,我家的臭泔水吃得满意不,吃美了就把钱给一下,200银币。”妇人嗤笑着,伸出了手。
“你”我抬起头,看向她,嘴唇在动“他妈没完了是吧。”
找作案工具?找个屁的作案工具。
都是劳资干的。
怒从心头起,妇人的恶言如利刃刺痛我心。
紧盯着有裂纹的玻璃,我的眼中满是怒火。
握拳,手臂青筋凸起,一步上前,扬起拳头狠狠砸向裂纹处,发出沉闷声响。
瞬间,玻璃出现无数细碎裂痕并迅速蔓延,接着骤然崩碎,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碎片在空中划过轨迹,或远飞,或落地,发出清脆声响,似在宣告我的反抗。
我站在原地,微微喘气,看着满地碎片,心中愤怒稍缓。
妇人似是被我吓到,整个人呆立在原地,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铁牛也吓了一跳,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整个街道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见我跨了上来,铁牛立刻跑过来,双手紧紧抱住我的手,小脑袋左摇右晃,仔细地打量着我的手,看看有没有受伤。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那纯真的模样让人心中一暖。
“大哥哥!”铁牛的叫喊声响起,带着惊慌与担忧。
“啊~”妇人捂脸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