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内心深处,弋渊并不想从心里的家搬出去,才特意在战场上度过了自己的成年礼。
直到血色银月那晚,弋渊回到了好几年不曾回到的家,身心下意识地放松了,几乎要倒头就睡。
但是隔壁石屋的大嫂叫了弋渊。
弋渊对大嫂兰薇有着孩子对母亲般的依恋与亲近,兰薇代替弋渊了母亲的角色,自然也得到了弋渊对母亲的那份感情。
几年不见了,弋渊有些想念兰薇。
这份思念与亲近,让弋渊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城里都在庆祝,家里没有其他兽人的夜晚进入大嫂的屋子。
儿大尚且避母,更何况弋渊并不是兰薇的孩子。
兰薇比弋渊大了二十多岁,但看上去并不老,兽人百岁以后才会丧失繁衍能力,并开始逐步衰老。
更何况兰薇也是一名三阶兽人,同样是拥有强大生命力的木系异能。她甚至比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弋渊显得年轻。
只是接连生育,让兰薇看上去有些憔悴。
弋渊表露出了关心和担忧,但他不能劝兰薇不要生那么多的孩子。
“你要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啊。”兰薇抚摸着弋渊年轻俊逸的脸,嘴角带着笑,神色莫名。
弋渊知道,如果自己是大哥的孩子,那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弋渊只能沉默,兰薇一下一下摸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温馨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兰薇问了弋渊一个令弋渊很惊恐的问题。
“渊,你要不要和我结侣?”
虎族称呼名字里的一个单字,是一种极亲昵的称呼,要么是关系亲近的家人,要么是亲密的爱人。
小的时候,兰薇也常常这样称呼弋渊,连同她的孩子一起。
但这次,明显不同。
弋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傻傻地看着兰薇,脸上失去了表情。
兰薇从容地笑了笑,安抚般摸了摸弋渊的脸,没有丝毫的尴尬,“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手里端着的蜂蜜水顺手递给了弋渊,“喝吧。”
弋渊下意识接过喝掉,就像小时候,总爱凑到兰薇身边蹭她的蜂蜜水喝,而兰薇总是笑着把碗递给他,说,“喝吧。”
这对弋渊而言几乎是一种肌肉记忆,养成自他最幸福快乐的岁月。
啪——
陶碗碎裂,战神居然没有力气拿稳一只碗了。
“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孩子呢?”
弋渊听到兰薇哽咽的声音,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自己,弋渊知道,那是兰薇的手。
弋渊能感觉自己的口鼻在流血,他意识并没有丧失,只是动不了而已。
“啪——”
“臭婊子,你舍不得了吧!你果然喜欢他是不是,他可是吃你的奶长大的,你要不要脸……”
砰砰砰……
弋渊能分辨出那是拳头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兰薇的哭声也越来越弱了。
弋渊想起身保护兰薇,无论如何,雄性都不能对雌性动手。
但弋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身体居然一动不动,眼睛也睁不开……
弋渊只能听着弋泽疯狂的咒骂,“那么多雌性都难产死了,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死!”
“你心里早就看不起我了吧?还要靠一个刚出生的虎崽子才能当上族长,金丝玄虎,嗬,你很喜欢吧?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生了那么多胎,自己破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吗?”
弋泽的声音像是哭,又像是笑,有种说不出的疯狂。
弋渊不明白,弋泽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话去伤害自己的伴侣,兰薇生下的,难道不是他孩子吗?
弋渊拼命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起身阻止这场闹剧,但无济于事,弋渊动不了哪怕一分一毫。
“就你这种破鞋,哪里配得上我族的王……”
“不,我才是王,在我的治下,金丝玄虎统一了日月草原,我将是我族最伟大的王!”
一股撕扯灵魂的疼痛突然从兽纹上传出,就好像要从他身上生生剥离一样。
弋渊却松了口气,至少,弋泽没有再打兰薇了,只要有兽人过来,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
和老狼王的战斗其实让弋渊受了不轻的伤,毕竟是越阶战斗,老狼王已经快要突破九阶了。
弋渊本来即将突破八阶,但这次伤势让弋渊至少十年内无法突破了。
但弋渊并不遗憾,反而觉得这是好事,哥哥将他抱回家时刚突破五阶,前不久刚突破六阶,他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突破。
但现在看来,他不突破还远远不够,原来他的七道兽纹在弋泽看来同样碍眼。
兽人更多还是实力为尊的,当年只有五阶的弋泽接替父亲的位置,自然是万分的艰难。
而弋渊从小就把哥哥的艰难看在眼里,小时候为家里打更多猎物,后来到了战场,弋渊也想让哥哥不那么艰难。
他在战场上的军功也要连着哥哥的那份一起挣回来,他是战神,那战神的哥哥当部族的王岂不是合情合理?
却没想到,自己原本想要帮助哥哥的行为却成了哥哥的绊脚石吗?
听着弋泽不停的咒骂和指责,弋渊其实很想对他说,他真的误会了,自己从来不参与高层的会议,也不和祭司还有长老来往,他都好几年没回家了,哪有时间联络人来反你。
但弋渊爬不起来,也睁不开眼睛,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拖动,然后被束缚起来。
然后远处传来了嘈杂的喊杀声。
弋泽似乎压抑了太久,一直喋喋不休,说他和鸢尾为了做这个天衣无缝的局谋划了多久多久。
说他多么多么爱鸢尾,他们又是多么可怜,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是他杀死了鸢尾的父亲和哥哥……
等等……
鸢尾……不是老狼王的女儿吗?
弋渊的内心从此刻开始崩塌。
说真的,哥哥为了王位杀了他,弋渊其实不太生气,站在哥哥的立场,自己这个“天生的王”确实十分碍眼。
按照哥哥的说法,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弟弟,到头来却恩将仇报挡了自己的路,确实是该死。
已经习惯站在他人角度替他人考虑的弋渊,真的不是很生气,如果哥哥直接说出来,他甚至可以让自己完美地死在战场上,为哥哥铺平最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