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生活阅历还是太少了些，所以王恩佑其实看不太懂蒋一宁的反应里具体囊括了什么意味。
这是恨他、恨他们一家，所以不想认他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她？
说实话……他宁愿是前者，毕竟希望破灭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果他没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话，或许她也不至于被卖掉，他是她以往苦难生活的直接引导者。
所以恨他也是应该的，至于他的父母……不提也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恩佑抿了抿唇，
“其实我脑海里一直有个很模糊的记忆，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应该是有一个姐姐在的才对。
她大概只比我大个四五岁，身材很瘦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却每天都需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而且那段时间家里是充斥着打骂声和咒骂声的，只不过不是对我，而是对她。
等长大了点，我也有问过他们，他们却一口咬定我是独生子，说我那只是做梦了，所以我就只能一直把这个疑惑憋在心里。
后来我甚至有怀疑过我自己是被他们买回去的，可越来越像的五官让我渐渐打消了这个疑虑。
久而久之，我对脑海中那个姐姐的记忆自然也就越来越模糊，以为自己真是个独生子。
直到上周他们带我回老家，二婶不小心说漏嘴了，尘封的记忆才再次被开启。
而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时，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再到后来听到他们密谈的计划……我突然觉得他们变得很陌生，跟我认识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我记忆里的她，但是我知道，他们那么做是不对的。
而且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大概率就是在这几天。
所以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这一切，提前想好对策。”
蒋一宁的睫毛微微颤动，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我说小弟弟，你知不知道这条录音代表着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拿去报警，率先告他们拐卖儿童，以及预谋敲诈勒索。
而且如果我想的话，十几年前的事情一样可以查得水落石出。你怎么就能确定你那个叫王招娣的姐姐，是他们卖出去的唯一一个孩子？
所以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你与其过来找我，还不如直接回家劝劝你那对想要作死的爹妈，让他们别自寻死路，夹紧尾巴守着他们那一亩三分地做人。
这样至少你以后的档案上不会存在污点，省得影响以后工作的档案背调。”
洛云嫣微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看来是心软了。
这小子居然还是个变数呢？
“不管是卖了一个孩子，还是卖了好几个。错了就是错了，自然需要为之付出代价。”
王恩佑默了一瞬，自嘲地勾了勾唇，
“我只不过是做了他们曾经教给我的、他们给予我的优质教师资源所传授给我的、道德与法治上所认为正确的事情罢了，至于你说的影响，那也是罪有应得罢了。”
蒋一宁低垂着眼眸，眼中那愈发浓郁的讥讽意味没有一个人能看见。
那烂透了的歹竹能出根好笋倒是不容易，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培养吧？
这十几年来花着卖她得来的钱给自己包装，装得那么辛苦，也是难为他们了。
蒋一宁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
“小子，你说的话我能相信多少？”
“全部！”
王恩佑鼓起勇气迎上她的视线，语气果断地答道。
蒋一宁嘴角微微上挑，“那好，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任由事态发展，在他们出来作死之后，再把你这段录音放出去，当着全网的面把他们摁死。
那么到时候，迎接你们一家三口的将会是身败名裂、口诛笔伐。
第二：我在他们出来作死之前，我直接把证据打包，先把他们送进去。
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管选哪一个，他们两个都得进去，而且时间不会短，到时候外面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不过作为你弃暗投明的报酬，我可以帮你把户籍提前迁出来，档案上也不会记录这件事。
好了，选吧。”
“本来就都是真的，而且不是还有你嘛？”王恩佑小声嗫嚅了一句。
蒋一宁没听清，狐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没什么……”王恩佑抿了抿唇，
“我不选，你才是受害者，所以决定权应该在你才对。至于报酬就不用了，那种事情应该很麻烦。”
没有必要为了他，浪费人力物力、还有人情。
而距离他最近，将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洛云嫣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有点意思。
蒋一宁挑了挑眉，“真不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录音发给你。”
王恩佑拿出手机，直接转移了话题。
“行。”
蒋一宁嗤笑了声，将界面调出来，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好了。”
王恩佑添加了好友后，直接将文件传了过去，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酒店了，一会儿我妈估计又得打视频查岗。姐……蒋姐姐，再见。”
蒋一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思远，送客。”
“是。”穆思远站起身，“王先生，这边请。”
看着那即将离开的背影，蒋一宁莫名问了句，
“会恨我吗？”
王恩佑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朝她扬起一抹带了几分孺慕的笑意，
“不会。不管是你，还是我的亲生姐姐王招娣，都需要一份公道。
不过我想恳请你，把他们交给法律制裁就好。我不是想要帮他们求情的意思，只是你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再见。”
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
蒋一宁指着那已经阖上的房门，笑得前仰后合，
“这小子有点意思，他这是把老娘当成h社会了，担心我杀他爹妈灭口？！”
“难道你不是？”洛云嫣斜睨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还有，不想笑可以不笑。”
蒋一宁的笑容僵直了一瞬，慢慢抚平了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