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笑说,“我没有特别偏爱的食物。”
“真的?”岁岁表示怀疑。不论甜咸酸辣,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偏好,怎会有人没有自己的口味偏好。
白泽认真思索一番,勉强地说,“如果一定要选一样……我也许喜欢喝一些温酒。”
岁岁似得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朗声道,“瑱哥哥,我还要一壶温酒。”
夜里,厨子带着几个小厮,亲自把酒菜送到府上,打开食盒,飘香四溢,还冒着热气。
岁岁去取了空碗筷分给大家,又顺势在白泽身旁坐下。
才坐下,又觉着应该坐阿晏身边才更妥帖些,可是她刚要起身,白泽已在案几下牢牢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挪动。
瑱见了自是不乐意的,搬了椅子坐到岁岁另一侧。
岁岁皱着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平日里与商贾打交道,瑱哥哥分明是个懂得掌握分寸又得体的人,今日怎这般孩子气。
阿晏坐在他们对面,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静静地看着三人并排而坐。
岁岁给白泽倒酒,又给自己倒了一些,回头问,“瑱哥哥要不要来点?”
“我不喝温酒。”瑱赌气地说。
“行,那你和哥哥喝梅子酒吧。”岁岁不以为然。
阿晏端着酒杯,忍不住开口揶揄,“昨日还当着人家的面摔筷子,今日晌午还对人冷言冷语,怎就一眨眼的功夫,这还伺候上了?”
岁岁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那个….人家….刚送了我把剑!你不是经常说,要知恩图报么。”
“哦….”阿晏似笑非笑地看了岁岁一眼,又看向白泽,说,“难怪…之前爹爹说要去给你订制一把,你都不要。原来在等着别人送…”
“你少说两句吧!”岁岁夹了一块羊肉给阿晏,“多吃菜,少说话!”
“这大荒若要论铸造兵器,哪还有能及得上金天氏的。即便是在我们涂山氏的兵器行里,金天氏锻造的兵器也是放在里间供达官贵人选购。”瑱一本正经地说着,手上也没闲,一直在不停地给岁岁面前的盘子里夹菜。“明日得空,我带你去逛逛,你选个称手的,记你瑱哥哥帐上。”
白泽好似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喝着酒。
岁岁见他沉默寡言,拿了张酥饼给他,“别光顾着喝酒,吃点东西。”
白泽接过饼。
岁岁说,“我最喜欢酥饼的外皮,不似内层,虽软糯却寡淡。外皮经过烘烤,酥脆松软,又裹着糖衣,香甜可口。你尝尝。”
她见白泽迟迟未动手,又迫不及待地夺过白泽手上的饼子,撕下一小块递到他嘴边,“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的。”
白泽就着她的手,侧过身子,吃下那一小块酥饼。
岁岁又回头对瑱开玩笑地说,“亏你还是生意人,动不动就让人记你账上,你这兵器铺子早晚得关门。”
“一家铺子而已,整个铺子都送你也无妨。”
“我要你的铺子做什么。”岁岁不在意地说,又给白泽夹了只呛虾。
瑱看在眼里,更是不乐意,隔着岁岁问,“这位公子,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白泽欠欠身子,道,“白泽。”
瑱蹙眉,这名字听着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他念着,这世间同名同姓也属平常,便也就不再多想,抱拳回礼,“在下涂山瑱,是岁岁的表兄。白公子看着不是本地人,不知来轵邑是经商还是…?”
白泽礼貌地笑笑,看了眼岁岁,说,“我来寻妻。”
瑱震惊地看着白泽,惊讶之余竟有一丝的喜悦,“白公子已有家室?不知尊夫人姓甚名谁,我可以派人帮着去打探一番。”
“不劳烦了,谢谢。”
阿晏啜了口酒,问,“你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泽面露和煦的笑,冷峻的脸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说,“夫人心地善良,虽然灵力低微,但是勇敢果决,是我见过的生命力最旺盛的女子。”
他温柔地看着岁岁,说,“从前夫人总说是我在护着她,其实她更爱护我,在外人面前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
岁岁避开他的视线,埋头装作认真吃饭的样子,嘴里分明已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停地往嘴里塞。
“岁岁,你慢点吃。”阿晏叩叩桌子,低声提醒道。
“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我怕她有危险,就先送她出来避一避险。家里的事安置妥帖,我就出来寻她。不知她会不会因为我来晚了而埋怨我。”说着说着,白泽的神情渐渐黯淡,他盯着杯中酒,沮丧地说,“我知道夫人生我气了,故意不理我。都是我的错。”
岁岁只觉心里闷闷的,喉咙一阵阵的发紧。什么出来避一避,他倒是懂避重就轻,那时候他分明就是要与她诀别。不仅如此,连仅有的回忆都要夺走。
阿晏轻叹一口气,举起酒杯与白泽轻轻碰了一下,说,“希望你早日寻到夫人,夫妻和睦恩爱。”
白泽不再说话,仰头又饮了一杯酒,视线却落在岁岁身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阿晏给白泽斟了酒,自己的杯中也顺势倒了些温酒,痛惜地说,“我妹妹…岁岁曾经得过一场重病,病好了之后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她掌心的伤痕,还有钉入她膝盖骨的银针,都是那时候被歹人所伤。娘亲费了一番功夫才取出银针,让她卧床静养数月。岁岁自小贪玩,若是让她一直在椅榻上坐着,简直度日如年。我看了着实于心不忍,只能天天背着她,她想去哪就背她去哪。”
白泽看着岁岁若无其事的侧脸,眼里暗影重重,似有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自责,他问,“还疼吗?”
岁岁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哪有哥哥说那么夸张,早就不疼了。”
白泽深深地望着岁岁,喜忧难辨。
“真不疼了。”岁岁摊开掌心,故意夸张地握拳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
“菜都要凉了。”岁岁又给他夹了些菜,开玩笑地说,“这府上没有婢子小厮,你多吃点,待会儿才有力气洗碗。”
“岁岁,你怎么让客人洗碗?”瑱问。
阿晏啜着酒,淡淡地说,“他不算客人。”
这顿饭他们吃了足足一个时辰,后来又聊了些什么岁岁已记不太清了,大概是瑱哥哥抱怨了几句生意难做,阿晏说了些游历时的见闻。
白泽倒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岁岁就一直给他夹菜,他面前的盘子里再也没见过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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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看着堆得高高的空碗,心里竟有些内疚,自己平日里一个碗都不洗也就罢了,每次吃饭还要吃好几个碗,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任性枉为。
白泽张开双臂,等着岁岁替他把袍袖挽起。
“你为什么不用灵力?”岁岁比划着,问,“你们不是随便动一下手指就能把碗变成干净的?或者挥一下袍袖就好。”
白泽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里都是浅浅的笑意,“那样我就没理由留你在这陪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