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讥诮地说,“不是要杀我吗?”
“不是恨我吗?”
“不是与我无关吗?”
“不是一句废话都不想与我多说吗?”
她眼中的讥讽不加掩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沈清宵垂眸,“那不过是赌气之言。”
他哪里会真的恨她,哪里舍得真的杀她?
他不过是气她说厌就厌,说弃就弃。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继续接近她。
因为要杀她,所以才能跟着她。
他心中自然有恨有怨,可是他爱了她三百年,怎么会轻易说不爱就不爱?
刻骨铭心的恨意是真的。
可深入骨髓的爱也是真的。
一分爱能抵十分恨。
他只是在与她赌气罢了。
可是她啊,似乎生来就没有心。
同她赌气,不过是换了个办法气自己。
那他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 姬容说,“你以为我会多在意?”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以理解成你主动投怀送抱了吧?”
“所以执明仙君是又要上赶着贴上来吗?”姬容嗤笑。
她眼神一如七年前,透着那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笑意渐深,却满含讽刺。
“阿容……”
“你喜欢我,我便要喜欢你吗?这又是谁规定的道理?”姬容说。
沈清宵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那些徘徊在唇边、尚未完全倾诉的心意显得如此可笑,他欲言又止,满怀的情意却变得哽咽难言。
“从前我说的那些,你都忘了?”姬容问。
看沈清宵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姬容继续道,“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我做的一切都是在骗你。”
“我记得。”他微微垂眸,将所有失落和难过压在眼底。
“可是所有的事都不及你重要。过往的那些都不能影响我对你的心意。”他说。
“够了!”
姬容却愈加烦躁。
“沈清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阿容……”
“呵……”姬容轻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姬容漠然看着他。
“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她说。
沈清宵早就料到她会说些难听的话来羞辱他,可是听到她这么说自己,心还是狠狠抽痛着。
“魔界最低贱的侍宠也不过如此。”她说。
他难过地望着她,睫毛微颤,却还不肯走。
姬容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当然,如果执明仙君愿意,凭借你的姿色,我倒是愿意将你留在身边,做个床上的玩物。像侍宠一般,做我的一条狗。”
“你就这样作践我……”沈清宵难过中似带着浓重的委屈,声音艰涩。
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双眼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
平日里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此刻却似乎沾染了凡尘的露水,透着令人心疼的脆弱。
眼中仿佛有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在凝聚,犹如寒潭中的冰层下隐秘的水流,不动声色中透露着无声的哀伤。
一颗血淋淋的心剖给她,却被她反复糟践。
她根本就不稀罕。
她本来就没有心。
姬容望着他,笑意不减。
“不愿吗?”
她不以为意。
“那就滚远点,别烦我。”
“姬容,你真坏啊。”沈清宵说。
姬容笑得莫名且无辜。
他才知道吗?
其实姬容说那些话时,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故意气他想让他远离自己,还是为了借着疯话说出真心话。
所以,别再靠近她了。
姬容想。
她本来就是个坏心眼的疯魔之人。
她最怕的莫过于昨日他死了,因她而死。
她不想再亏欠一条命。
姬容可以坦然接受别人的恨意。
可是那些似是而非的所谓的喜欢和爱,随之而来纠缠不清的麻烦,她其实很抗拒。
都是负担罢了。
她不爱任何人,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而且她有很多事要做,她没有闲心停下来爱谁。
所以沈清宵,恨就恨得干脆些吧。
沈清宵就那样深深地看着她,如同江风明月一般的人却可见得哀伤破碎。
身姿依旧挺拔,但肩膀却微微低垂,指尖颤抖着。
姬容看到他这般模样,莫名有些心虚。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凭什么要在意他的感受。
其实她对任何人都能说出这样的话,甚至更过分。
只不过是对沈清宵说的,就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过分的话。
可她一向如此。
沈清宵又凭什么成为例外。
“姬容……”
他叫着她的名字,却觉得心犹如被无数利刃细细割裂,每一片都剧痛剜心,其痛楚之深,连最精细的凌迟都望尘莫及。
早就想到她会这么恶劣不是吗?
他爱她,她当然没有责任爱他。
爱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啊……
他眼中泛着水光,如同缭绕着雾气的湖面,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哀伤。
“其实我一直怨你的,不过是……你原本可以不招惹我的。”他说。
“为什么给我希望,又要把我推入地狱?”
“阿容哪怕一点都不心疼我吗?”
为什么要给他一场空梦……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心脏处熟悉的痛意密密麻麻涌上来。
姬容不再看他,神色冷漠,已经没什么耐心。
她说,“我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说:
“日后也别来烦我。”
为什么她留给他的,总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