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对上李自寒的双眼,眼神漠然,岿然不动。
“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她问。
李自寒冷嗤,“没试过,如何知道结果?”
眼见他的刀就要落下,只余一根针的缝隙,姬容消失在他眼前。
李自寒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位置。
“究竟是本君做了什么,给了你们这种错觉,以为任凭什么猫狗都能在本君面前挑衅?”
讥诮而冷漠的声音自李自寒身后传来,姬容一袭玄衣在风中飘摆,面若观音,眼中却是不可一世的轻蔑。
像极了当年立储大典时。
那时的姬容也着一身玄衣,精贵的面料上用银线绣着川峦江河,秀丽而庄严。
青丝以银制发冠束起,发冠上雕刻着细腻的云纹,一枚温润的白玉簪穿过发丝,固定住这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打理的发髻。
面若神佛,青莲出水。
目若修罗,永夜寂寞。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姬容公主眼神倦怠而漠然,只是淡淡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拾阶而上,每一步从容似闲庭信步,却没有半分懒散之气。
一步一莲,坚如磐石。
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认了个公主回来,还是找了个阎王?我怎么感觉,她不太高兴?”
“谁说不是呢?全程没有笑一下。”
“可闭嘴吧你。这么重要的仪式上若是随意笑一笑,你们又要说人家不够端庄严肃,不成体统。”
“可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我我就腿软,想跪……”
“我看你哪里是腿软,分明是想做公主的夫侍,夜夜给人家跪在身侧伺候!”
“闭嘴闭嘴!说什么呢你?!”
“我不觉得人家冷漠啊。感觉很正常的表情啊。不对啊,她全程有表情吗?哪里看出人家冷漠了?”
“只是觉得与平日的差别差别有些大,之前我也见过这位公主,那笑容温柔如水,怎么会是如今这般冷漠?”
“虽然确实不如王君温柔,但你不觉得我们的王君温柔过头了,新的王君若是能再强硬一些,也是好事……”
“说得也对。”
“……”
那是李自寒第一次见姬容。
对于这位成年之后才归来与王君相认的储君,他并没什么感触,但是对于她身份不够信服的子民来说,却是无比有力的震慑。
立储大典上冷漠一瞥,如王君亲临,孤傲冷漠,不可一世。仿佛她天生便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可惜钟山这片土地的主宰者从来不是王君,而是生来被授予神权的大祭司。
“姬容殿下与当年,似乎无甚改变。”李自寒蓦然说。
姬容冷笑,“可惜,当年斩草未除根,留下你这么个漏网之鱼。”
李自寒持刀的手颤抖着,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姬容!拿命来!”
*
无方宗门内乱作一团,众弟子和其他门派之人围在飞仙殿外,却不得入内一步。
李自寒的亲信弟子道:“宗主有令,有贼人夜闯我无方禁地。宗主已入飞仙殿擒贼,众人在此等候,不得入内!”
沈清宵被秦素拉至一旁,她说,“执明仙君,主人让奴家在这里等你。”
“阿容在飞仙殿?”沈清宵问。
“不……”秦素面色如常道,“她在云中阁。”
沈清宵冰冷的目光审视着秦素,终究未发一言,径直闯入飞仙殿。
秦素望着高耸入云的飞仙殿,怅惘一叹。
*
李自寒与姬容打得精疲力竭,也只落得个旗鼓相当的结果。
此时二人暂时休战,各自坐在地上歇息。
“本座还真是低估了你。”李自寒目光幽深,透着骇人的寒意。
和一个重新修炼的妖女打成平手,可真是他的耻辱。
但凡被全盛时期的红莲魔君直接打死,他都不觉得哪里不好。
可眼前的姬容,不是当初被废除了修为还被拔除了魔气吗,怎么也能与他不分上下……
李自寒心中的挫败感不是深呼吸两下就能消除的。
“好心邀请姬容殿下来府上做客,却不想来者不善啊。”李自寒的语气里冷意丛生。
姬容嗤笑,“你把陆九娘关在禁地飞仙殿,不也是包藏祸心?”
李自寒道:“你夜闯我宗门禁地,要么是想杀陆九娘灭口,要么就是另有所图。难道你就无辜吗?”
姬容:“宗主早就在飞仙殿等着我,又装什么无辜?”
李自寒:“姬容殿下若非钟山王储,寒自然与你无冤无仇。殿下重归故土,心中就无哀恸吗?”
姬容:“少说没用的。若你不是钟山故人,本君也不会找上你。”
李自寒:“你若不是目的不善,自然不会被困于此。”
姬容:“若你全然无辜,本君也不会找上门。”
简而言之,李自寒这次的目标就是姬容,他知道姬容来无方城要做什么,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姬容的目标也是李自寒。她知道他的计谋,便将计就计就计,以身入局。
可惜谁都没想到,鹬蚌相争,竟然还有第三方势力的插足。
“这个时候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李自寒冷嗤。
姬容也冷笑,“不是你先提的吗?”
“你……”李自寒心中气闷,但也懒得与人争口舌之快,就此沉默。
姬容自己乐见对方吃瘪,但是想到如今的处境,也高兴不到哪去。
因为,李自寒玩脱了。
他被黑吃黑,也困在这钟山幻境中。
原本,他不过是想要把姬容引入这幻境,就算杀不了,也能困在这里折磨。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打不过姬容时,便想要抽身离开。
可是为时晚矣。
他出不去了。
幻境的主人不是他。
是那位蝴蝶娘子。
原本与蝴蝶娘子商量好的事,此刻对方却变了卦。
不仅是姬容,连李自寒自己都无法离开幻境。
“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姬容问。
“……梦魇之城,这里的人称之为,蝴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