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九死了,带着他对这个世界善恶的思考死了。
果子妈是善还是白泉是恶,尸九救人是善还是养尸是恶,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晕过去了,四舅。”刘队长扒开胖子侯的眼睛说道。
“哦”看着坐在那浑身扎满针的尸九,算破天拖着受伤的身体亲自上前一根一根地拔了下来。
“师父!你怎么了?”我恰好从大门口回来,看见算破天褂子上的血迹,着急的跑上去问道。
算破天淡淡的道:“没事,还要多亏你,要不是你火烧了这只龟,没准现在我已经被僵尸打死了。”
僵尸会不会最后痛下杀手,算破天不知道。僵尸是尸九操控的,如果他想杀自己又何必等到今天。
“啊,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你们做的。”我赶紧说道。
“四舅,我们把他抬到门卫室,我打个电话,让单位的人处理一下,毕竟刚刚开了枪。”刘队长说道。
算破天道:“只好这样了。”
以胖子侯的身材,我和刘队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放到摩托上,由刘队长推着送到了门卫室。
“你们这天还没亮就又来了,今天我们老板不一定来。”饲料厂的门卫看见我们的到来说道。
又见我们还驼了一个,赶紧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刘队长语气不善地说道。
刚刚还跟自己吹牛逼的人现在又拿出这么副态度,老头不懂也不想懂。“得,我正好睡不着,去厂子里查查,别丢了东西。”说完踩着拖鞋就出去了。
将胖子侯安顿在老头的架子床上,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次的事刘队长损失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同事战友,算破天则对道有了新的认识,而我第一次看见僵尸,第一次经历这么多,激动的心还沉浸在这样的冒险里。
“你们让我一顿好找啊。”正在三人沉默时,门口飘进来一席红衣,正是一直不见踪影的车文恭。
“你上哪去了!”我忍不住问道。
“你师父毁了血玉,我眼看就要神形俱亡了,还不让我自己溜达溜达,看看这个不一样的朝代。”车文恭张着大嘴,瞪着大眼说道。
“你不用神形俱灭了。”算破天头也没抬地说道。
“那我去哪?”
“那。”算破天一指门外。
“什么东西?”车文恭还是不明白。
“那只赑屃?”我试着问道。
算破天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要我说,这驼背的赑屃,正是看守陵墓的镇墓兽,又当了灵龟局养尸地的脉眼这些日子,多多少少沾染了不少阴气。
车文恭这个几百年的玉灵恰好可以附身在这上面。
“本座好歹也是魁星,科甲出身,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居二品,让我当个大王八?”车文恭气愤地说道。
“你以为呢,当官当成了王八,你是愿不愿意呢?”刘队长故意戏弄他道。
别说是刘队长,连我也没绷住。
“我们一番拼搏奋斗,事情处理完了,你正好出现了,也确实符合你这个官的形象。”我接着刘队长的话阴阳怪气说道。
如果刘队长的话是开玩笑,我的话确实实打实的。刚刚那么危险的时候也不见他帮忙,现在突然跑出来找归宿。
“跟他无关。也确实是我毁了血玉。”算破天制止我俩说道:“你先委屈一下,以后我遇到合适的,再帮你安家。况且这么多年你都镇守此地,现在还守护这个地方的老百姓,你愿不愿意?”
或许是我们刚刚的话让算破天若有所思,如果当官的都为老百姓考虑,也轮不到尸九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个贫困的村子。
一直不知道尸九为什么会被白泉使唤,谁又能想到是尸九心甘情愿呢。想这片没有煤矿的村子,也能守家在地的工作养家呢。
“也罢,就先依你所言吧。”车文恭点头同意。
听着外面传来的警笛声,刘队长对算破天道:“四舅,你先回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算破天心情沉重,点了点头,临出门时拍了拍刘队长的肩膀。
折腾了一夜,这白妮子没沾什么泥,倒是有数不清的血点子。
“脏了就洗不干净了。”算破天跨上摩托,自言自语道。
“我给你洗,我有办法。”我道。
“哦?”
“忘了小郑教的方法了?”我爽朗的笑着。
“哈哈。”算破天也笑了。
摩托前行,冲破迷雾。雾虽浓,却也是晨雾了,漫漫长夜已经结束。
几天以后小郑来给算破天送礼,他脸上的业胎也已经没了大碍,基本上看不出来了。
“谢谢。”小郑激动的一个劲说着感谢的话,算破天不管怎么说,小郑只说是自己父母让自己说的,搞得算破天也没了办法。
“你爸妈回来了?”我问道,一直以来小郑的父母都在外打工。
“嗯,村里有厂子,又能上班又能种地,种出来的庄稼还能给厂子回收,他们就回来了。”小郑开心的笑着说道,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事到如今,回想当初小郑刚来时,算破天说他脸上的业胎是干损阴德的事才有的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跟他一起的大哲没有,是因为小郑一家是外来户。那僵尸是为了朱家人弄得,自然属于朱家的老祖宗。他这个外人刨了人家祖坟,长这么个东西也活该。
小郑走后几天,刘队长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才过来找算破天。
坐在炕上,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在算破天脸上。
刘队长抽着烟道:“四舅,事情结束了。白泉也进去了。”
“哦?”算破天来了精神。
刘队长道:“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厂子门口遇到的那个开红旗车的人吗?”
算破天回想了下那天戾气很重一直骂骂咧咧的男人,道:“他怎么了。”
“那是个外地人,关系跟背景都很复杂。白泉仗着自己本地的关系跟手段,跟人合伙开了个矿,眼看着日进斗金越挖越挣钱了,就想着自己单弄,把合伙人喊打喊杀地劝退了。”
“但是他没想到人家背后有硬人,都通天了,放话了自己全赔了也不让白泉好过。然后上面的领导发话,直接将白泉逮了。”刘队长说这些事的时候,就像在说电视剧。
“会怎么判?你的同事呢?”
“听说抓他的时候,他还在陪着他爸,他爸的氧气罩是他亲手拔的,没一会就咽气了。”刘队长道。
“拔氧气罩干吗?”
这不是弑父吗?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他如果被抓了,树倒猢狲散。他爸活着也是白受罪,谁会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呢。”算破天眯着眼睛说道。
“胖子醒了以后主动交代,说了这些年跟白泉的各种交易。我的枪法也是准,加上他皮糙肉厚,肚子里全是油,那一枪啥事没有。听物证科的人说,胖子枪里没子弹,所以那天只有一声枪响。”说完刘队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没想开枪?”我问。
“不知道,或许以他的性格一直枪里就没装子弹,那天也只是想吓吓我。又或者他没想到那天会把他发现,所以没装吧。”
“都不是。”算破天笑着说道。
“那是什么?”我跟刘队长同时问道。
“他那天确实没想到的是你会去,他既然对着我露脸了,就做好了除掉我的准备。只是后面因为你的到来,他没把握或者对你下不去手,这才在最后关头退了枪里的子弹,这样以后再见你也有的说。至少看起来他也是讲情义的。”算破天自顾自地说着。
“也许吧,他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刘队长并不反驳。
“那个文物局那个人呢?”我凑着问道。
“就在厂子里,我们的人到了以后听见咱们呆过的那间办公室有人,进去一看,给绑在里面。”刘队长找了半天没找到烟灰缸,起身把烟头丢在了门口,狠狠踩了一脚。
“我们的人经过连日的突审,最后在白泉的厂子里发现个小的地下室,里面有一口铁箱子,当初尉海江就是被关在那。”刘队长眉飞色舞地说着,这次的案子他又少不了上头的夸奖。
算破天黑着脸,普通百姓这么多年都没弄倒的白泉—白粑粑,在红旗男的面前显得这么不堪一击。到底该说红旗男背后的人厉害,还是普通人的弱小。
尸九拼了命也要保护的白泉,在他死后瞬间土崩瓦解。很难评对错功过了。
沉默片刻,算破天道:“白泉进去了,东关的那个饲料厂怎么办?”
刘队长道:“国家收了,为了给附近的老百姓提供个就业岗位。那天我路过东关,听村里有群人说你有多神,说你让小郑用僵蚕和秦艽两味中药打成粉,用白酒调和涂在他那黑点处,治好了他在去北京都没看好的问题。”
算破天道:“应该是小郑家给宣传的吧,僵尸让我想到的,僵蚕是美白的。”其实僵蚕只是美白,真正的功劳还是因为破了阴脉。
“是吗?那我也弄点,白点好。”刘队长歪着脑袋,站在镜子前挤弄自己脸上的小黑点。
阳光撒在算破天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这也算是尸九的功劳吧,算破天这样想着。
后来我问过算破天:“师父,你说僵尸肉怎么吃啊?”
“尸九有自己的方法。”
“你的方法呢?”
算破天笑了笑没再说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