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宫一进一出,谢青珩多了个叫李潇的师弟。
因为钟妍华的缘故,他颇为忌惮李潇,哪怕李潇没有灵根,也只是来治病的,用不上拜入天衍宗,但斟酌半晌,觉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江烟里不在宫内,而是在明华宫外的湖泊旁静坐,谢青珩听不见她的心声,又挂念她,于是时不时透过窗户,用视线追逐她的身影。
李潇注意到这一点,神色依旧温和:“你似乎也很喜欢她。”
谢青珩回头看他,目光里暗含着审视和打量,片刻后,道:“是。”
钟妍华的信里,只说李潇是她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但体弱多病,凡界无药可医,便送他来修真界想办法。
别的什么都没说,连李潇的身份也不提,谢青珩本来只以为李潇跟明执柳一样,是钟妍华的棋子眼线,但眼下看来……
他看向手中书卷,声音含着一丝凉意:“你和阿烟从前认识。”
已经笃定了这一点,而不是疑问。
李潇,一个凡人,还是个病骨支离、体弱的凡人——竟也笑着直视如今修真界的顶峰人物,丝毫不惧,姿态挺拔:“是的,我是殿下的未婚夫。”
“咔嚓”。
从来都端庄稳重的仙君竟然不慎将手中竹简掰得裂开,失态了一瞬,但也仅此一瞬。
谢青珩这才正眼看他。
片刻后,依旧是那副温和君子的模样:“师弟说错了,应该说,你曾是她的未婚夫。仙凡有别,注定无法踏上仙途的人,于修真者而言,只会是被她斩断的尘缘。”
李潇没被他刺住,只是莞尔:“无碍,我如今的身体……活一天少一天了,人生中最后的日子,能与她相伴,并不算坏。”
谢青珩听出他言下之意——看似无意争锋,但话里话外,透着一股他们天造地设、天生一对的意思。
谢青珩有些坐不住。
其实关键在于江烟里怎么想,怎么做。
谢青珩把握不住江烟里的心意,不管是对李潇,还是对自己,哪怕能听见她的心声,可到头来他依然摸不透,并且受到困扰和情之折磨的,还是自己。
他不说话了,李潇也不在意,行了一个挑不出任何差错的礼:“既然事情已经办妥,那我便告辞了。”
说罢,便推门离开。
湖泊边,江烟里看见他缓步向自己走来,努力压下曾经记忆中的汹涌情绪,冲他笑了笑:“阿潇。”
李潇在她身前站定,两人相对而立,明明没有相拥,却亲昵至极,他又替她扶正了玉钗,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真心的笑:“那么,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殿下便是我的师姐了。”
江烟里看着他,问:“我记得,从前你身体好好的啊。”
李潇避而不答:“所以来天衍宗求医,到底想多活些时辰。”
江烟里便不再深究,漫不经心想着,目前李潇的兄长还活着,他便不再需要那么着急地入仕了,可还是很不对劲。
她太了解李潇了,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她和江风归可以抛下权势富贵前往仙门,但李潇绝不是这样的人,哪怕真要病死了,恐怕连自己的命都能当成手段,顺便算计进去,一定要攫取足够多的利益才是。
听上去很俗气吧?一个汲汲营营,攫取权力,利益导向,不择手段的人。
可江烟里总是没办法拒绝他,或许是因为他看着自己时,从来都温和的笑眼会露出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渴求和疯狂爱意,或许是因为他翩然君子的表皮下,跟她本质上全然一样的灵魂。
曾有人觉得,两人像是玉佩和铁剑,完全不搭。
可实际上,他们是两柄同样锋利的剑,搭不搭都是奢侈的说法,碰上了注定你死我活。
他和钟妍华,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而眼下他不肯提起。
江烟里想了很多,也不过一瞬的时间,她有些心疼:“路上花了很长时间吧?”
李潇:“大概九个月。”
江烟里确实心疼他身体受罪,但同时也不由得心里一跳——卫扶光先前在明家翻阅了近十年的卦修手记,一直到一个月前的事情。
从那篓祖父辈就有的棋子来看,钟妍华在凡界至少经营了上百年,十年的手记无法窥探她棋局的全貌,但手记里一定有李潇相关的信息,能了解棋子的信息,也是可以的。
两人说笑着来到了山腰,小竹楼百米外,是江风归的阁楼,眼下两个住处外的空地上,正站着好几个人。
不算老神在在坐在躺椅上的江风归……卫扶光、谢玄琮、秦不厌、明姝念、明执柳。
等等,怎么还有个明执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