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手忙脚乱的往背篓里塞着桑叶,谁也不敢大声说一句话,怕会有盗匪躲藏在附近。
相比较于只有一尺高的粟苗、菽苗等,成片的桑树确实更适合那些盗匪藏身。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云珠急忙收回拽着桑叶的右手,紧张的握着被揉烂的桑叶看向四周。
李家的桑树种的比较稀疏,两棵树之间至少有两三丈的距离,耀眼的阳光落在每一棵桑树的树冠上。
更紧张的许萱连忙抓过竖在树干上的铁铲,紧握着木柄把锋利的铲口对着前方。
周围静悄悄的,偶有几只麻雀飞到树顶去偷吃那些发红的桑葚。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的宋云珠伸手摘了一个微红的桑葚塞进嘴里,满口的酸涩让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萱萱,咱们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咱们再把那个麻袋装完就回去,另外一个先不装了。”许萱皱着眉眼轻声对手心冒汗的许萱讲。
许萱点着头放下铁铲,和宋云珠一起扯着麻袋口,往里面快速装着桑叶。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何时被“叽叽喳喳”的麻雀群飞过的声音覆盖住。
宋云珠望着从头顶飞过的大片麻雀,果断扛起麻袋和拿起铁铲的许萱往不远处的黄牛跑去。
许萱跃身跳上牛车,快速接过宋云珠肩膀上的麻袋放到整齐排成一列的装的满是桑叶的背篓旁,然后深呼一口气握住铁铲,强命自己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顺利解开缰绳的宋云珠利落的跳上牛车,赶着牛车朝通往里门的小路跑去。
嗅到危险气息的黄牛跑的飞快,就当牛车要拐进里门时,坐在后面拿着铁铲戒备的许萱突然看到有十几个拿着铁铲、木棍的陌生男人跑进了一处桑林中。
“嫂、嫂嫂,我看到有一、一群人跑到了桑林中。”许萱用发抖的声音对宋云珠讲。
宋云珠回头望了一眼敞开的里门,她想停下把里门关上,可又怕还有人在桑林中采桑,只得俯身拍了拍黄牛的后背,让它跑的再快一点。
当牛车跑到张福家所在的巷子口时,宋云珠急忙跳下牛车,由许萱继续赶着牛车往家走。
许萱在路上遇到了挎着篮子要去地里拔草的王春和张氏,她咬了咬牙喊住俩人说:“你们不要去了,有匪盗流窜到了这里,我和我嫂嫂回来时,看到他们钻进了靠近南里门的桑林里。”
王春和张氏半信半疑,她们虽然觉得许萱不会这么好心,但也怕万一许萱说的是真的,不由得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许萱说完之后就赶着牛车离开了,她只负责把事情说出来,至于信不信那就是王春和张氏的事情了。
张氏想去地里看看情况,而王春不同意,她把挎着的篮子扔到张氏脚边生气的讲:“要去你就自己去,反正我信许萱说的,我还年轻,可不想落到那群盗匪手里。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你不是要给石布说亲吗,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失了名节的君姑。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哪怕是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女人,只要她被人捉住,也会有人去嚼她的舌根,去造她的谣。你也不要觉得自己会是侥幸的那个,凡事还是小心为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你…”觉得受到了侮辱的张氏红着脸说不出来话,随后叹着气拾起篮子往家走,虽然她不想承认,可王春说的确实在理,谁也不想那些龌龊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张福不在家,宋云珠把从杨广年那里听到的话和许萱看到的情景说给了李平听。
李平由此想到了张福离开家时慌张的样子,在吩咐张沅一定要锁好家门后,赶忙去了几个本家家里。
但张家的男人们几乎都在地里干活,只有一些老幼妇孺在家。
李平无法,只得回家骑上马往那些里父老家里去,勉强组织了一支由三个年轻男人、六个身强力壮的妇人组成的队伍去了南里门处。
李婴大父放心不下,他在李葵的搀扶下去了李介家,两个已过知天命的老人开始挨家挨户动员那些留在家里的妇人们拿起木棍去南里门、东里门两处守着,怕会有匪盗混进闾里中伺机作乱。
宋云珠不放心张沅一人在家,便让她先和自己先去李家待着,等到李平回来后再回家。
内心也很害怕的张沅欣然同意,但在到了李家没多久后,又和宋云珠一起拎着木棍去了东里门。
眼看东里门越来越近,宋云珠把满脸孩子气的张沅拉到一旁低声劝着:“沅儿,你还不到十四岁,你阿母已经去了南里门,即使你不去东里门,也没有人说你什么的。”
张沅听后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随意的望了一眼飘在空中的云朵解释:“云珠嫂嫂,我下个月就十四了。东里门安全,李婴大父让咱们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嫂嫂,我阿翁是里正,现在又是农忙,本就缺人手,如果我悠闲的待在家里,咱们里中肯定会有人说我家的闲话。我虽然还不到十四,可在有些人眼中也可以当个大人使。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有危险我肯定跑的远远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宋云珠听着张沅的话,觉得既心酸又好笑,等到她们到了东里门处,发现冯儿和王次君也在。
原本倚在土墙边惬意的晒着太阳的乞丐们,见有一群女人拎着木棍、扛着铁铲守在里门两边,连忙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别处。
宋云珠和张沅站在人群的后面,远远的望见杏花里的里门旁也站着十几个拿着棍棒聊天的女人。
乡塾和蒙学也提前散了学,张越代替了张沅。
李安容也想替下宋云珠,但宋云珠怀疑瘦弱的李安容还没有自己力气大,便态度坚决的拒绝了他,并让他先把张沅送回家再回去。
此举正合了张沅的心意,她一扫心中对匪盗的忧患,高兴的蹦跳着跟在李安容身旁,踩着太阳落下的光辉往回走。
时不时有人慌里慌张的跑进里门。
宋云珠一群人从倚在里门处喘着粗气的李三口中听说,是张福和李平骑着马在地里四处通知干活的人要从东里门处回来。
接着又有人跑进里门叫嚷着南里门那边打了起来,幸亏那边前前后后去了将近三十人,众人在打退匪盗后,派人去李婴大父那里取了钥匙,早早锁了里门。但有五六个人受了伤,李婴大父让人去请了杨医匠。
李婴大父也去了南里门处,他让男人们留在那里守着,女人们则去了各条巷子中巡逻兼搜查那些无人居住的房屋。
为了安抚人心,李婴大父让李葵跟着同去。
众人听后皆松一口气,现在留在闾里中的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幼和一些未婚的女孩,如果匪盗打了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去摘桑叶的李充、李责也先后赶着牛车跑了回来,他们说张福要大家不要再去采摘桑叶,如果家里没有桑叶的,可以去张家种在北碾场两侧及水坑四周的桑树上摘。
刚入夜,张福派人挨家挨户上门通知:明天里门不开,待朝食过后,年龄在二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需要跟着陈安世、杨广年一起去追剿匪盗。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的男子分批守在两个里门处;十四岁到十六岁的男子轮流在巷子中巡逻;年龄在四十岁至五十六岁的男子需要守在土墙边,以防匪盗破墙而入。
张越说完后停顿一下,接着说明天让李安容跟自己一起巡逻。
宋云珠听完后急忙问张越:“今晚有人巡逻吗?”
“嫂嫂,有巡逻的,我阿翁已经找好了人,你放心吧。”张越皱着眉头轻声讲,随后和等在一旁的同宗兄弟继续往巷子深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