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北碾场上,尽是在桑树下玩闹的孩子。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张福特意请不用下地劳作的里父老们轮流在南北两个碾场上巡逻。
两个碾场的四周都被张福用竹枝割成了数片相似的区域,无论是谁家,只要是占住,就能优先使用。所以,好多人家都会让干不了多少活的孩子来这里占位置。
南北两侧各有一个石磙,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拉动。占到东侧和南侧的,使用南面的石磙;占到西侧和北侧的,使用北面的石磙。
田红夫每年都是最积极的一个,当她拿着草席占好正对着南面石磙的三个位置时,天刚蒙蒙亮。
头大的李衍抱着哭闹的李昭来回踱步,还要时不时注意正在一旁玩的李兴。
“乖昭儿,你阿母下地干活去了,等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是不是饿了?还是渴了?我给你带的有蒸饼、鸡子和水,咱们现在去吃好不好?”李衍把额头抵在“哇哇”大哭的李昭的脑袋上轻声哄着。
眼睛通红的李昭盯着熟悉的面庞看了几眼后,慢慢止住了哭声,然后挣脱着下来牵住李衍的手往放着篮子的桑树下走。
终于从哭闹声中解脱出来的李衍忙掀开蒙在篮子上的麻布,任由这个小机灵挑自己喜欢的东西。
小小的手指从蒸饼指向鸡子,又从鸡子指向蒸饼,然后拿起和自己巴掌差不多大的鸡子看向李衍。
李衍笑着接过,正当她想要起身用树干敲碎鸡子时,头顶上传来了讥讽声:“呦,我当是谁一下子占了三个位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哑巴。我知道你阿母向来积极,正好我家没有占住,你去把左边那个席子拿走,就当让给我家了。”
“你…”李衍怒气冲冲的说着抬头去看是谁如此猖狂,在看清说话的人的面貌时,本能的往旁边移了一步,是之前经常欺负她的王家姊妹中的老大。
两个女孩讥笑着看了看李衍,然后想要去捏李昭的小脸。
一脸懵的李昭看着朝自己伸来的手指,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手脚有些发抖的李衍连忙把李昭抱了起来,强装淡定对着两个女孩大喊:“我不可能把位置让出来的,你们不要做梦了。”
“呦,小哑巴,我记得咱们三个有两三年没有一起玩了,你是不是把当初怎么玩的都给忘了。我劝你不要找苦吃,听说你的两个阿姊都定了不错的婚事,怎么没人要你呢,是嫌弃你不会说话吗,是嫌弃你只会哭吗?”刚才说话的女孩说着伸手抽掉了李衍头上的木钗,然后满脸嫌弃的丢在地上用脚踩了又踩。
一旁较高的女孩见状捂着嘴笑了起来,指着低头抱着李昭轻哄的李衍开玩笑:“阿姊,你也是的,知道她两个阿姊嫁的好,还敢这么说她。”
“唉,这有什么,反正也没成亲,说不定最后嫁给张越的,会是我呢,咱家本身就不比她们姓李的差。我还听说,那个李安君的夫婿,不仅是张越的同门,还是宋河亭亭长的侄儿,配你正合适。等咱们回了家,就求阿母给咱们做主,只要咱们带的陪嫁多,就能把她们三个比下去。”王家大姊得意洋洋的说着,眼神中尽是对李衍的不屑。
较高女孩听完害羞起来,捂着脸轻声嘟囔:“阿姊,你不要再说了,会…会被别人笑话的。”
李衍被俩人的无耻恶心到,先前留存在心中的恐惧也一消而散,便决定不再理会胡言乱语的俩人,抱着李昭拎起篮子去找李兴。
王氏姊妹被李衍的行为气炸,俩人想像先前一样冲上前把李衍暴打一顿,却被抱着李无疾冲过来的李安君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是我伯母之前没有把你们骂够吗,还敢找衍儿的麻烦。”李安君放下李无疾,让他拎着篮子去一旁找李衍。
李衍见状把手中的鸡子交给李兴,让他领着李昭、李无疾在这里吃鸡子,然后挽起袖子拔出插在地面上的竹枝朝王氏姊妹走去,她是懦弱,可也不能让平白让李安君跟着受欺负。
王氏姊妹打量着满脸怒气的李安君,大笑着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还未等握紧拳头的李安君动手,“嗖”的一下,李衍挥着竹枝抽在了欺负她最多的王家大姊身上。
“你…你…”
“我…我…我什么,你明明已经定了亲,却还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真是连带着丢了张家兄长的脸。你阿母不教训你,自有人替她收拾你。”
李衍咬着牙说完,又扬起竹枝往捂着胳膊喊痛的王家大姊身上抽。
四人很快扭打到了一起,但李家姊妹的身形瘦小了一点,很快就落在了下风。
李衍的鼻子被打的流了血,正当王家大姊还要继续朝她脸上挥拳头时,被匆匆赶来的李迎抓住,然后又一脚踹倒了骑在李安君身上的女孩。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李兴赶忙把呆愣住的李嫱拉到篮子旁,从里面拿出一个鸡子给她剥好。
“兴儿兄长,咱们要去帮忙吗?”李无疾皱着小脸问。
李兴连忙抱住想要哭的李昭回答:“无疾,咱们都是小孩子,过去是要给姑姑们添乱的,你放心,咱们的三个姑姑肯定能打的过她们两个。”
觉得有道理的李无疾只好作罢,和李兴一起抱住李昭、李嫱,挤在一起看他们的姑姑们打架。
巨大的动静很快把碾场上的人吸引了过来,李兴怕有人会趁机偷被李迎丢在一旁的篮子里的东西,忙跑过去把它拎到桑树下放好。
围观的孩子们嘻笑着起哄,很快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李婴大父赶走,他可是刚跟陈安世保证过五井里中没有人打架斗殴,一转眼就有人打起了群架,他可真是流年不利。
女孩们的撕打还在继续,不敢去看陈安世神情的李婴大父拄着拐杖上前呵斥:“你们都快住手,亭长面前还敢放肆。”
扯着王氏大姊头发的李衍、李迎连忙停了手,然后拉起跪在地上掐王家女弟胳膊的李安君走过去向李婴大父告状。
眼神不太好的李婴大父这才认出了打架的人是李家三姊妹,凑近瞧了瞧三人脸上的伤让她们去找陈安世做主。
同样挂了彩的王家大姊当即不乐意,抬起袖子装作擦泪水的样子抽噎着说:“大父,她们跟陈亭长家有关系,这样不公平。”
“你呀你,知道他们有关系,你还跟她们打。你自己动手时,就该想好后果。是不是你先招惹的衍儿,你和你女弟之前欺负她的事情,咱们五井里中谁家不知道,你们两个可是害的她成年累月不敢出家门。现在好不容易开朗的一些,你又来欺负她,她是跟你有仇吗?”李婴大父唉声叹气的说着,要不是他的次儿息是王家大姊的姑姑,他才不愿意多说这些话。
哭着脸的王家大姊直接懵住,她本以为李婴大父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会替自己说两句好话的。
陈安世听着俩人的对话,皱起眉头瞅了眼衣襟上沾着血迹的李衍、头发被扯乱的李迎和右脸上有四五道抓痕的李安君,握住腰间的铁剑询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