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骨形尖锐,整体长得有些畸形,上面的皮肉还没有完全腐烂,挂着些软体组织。
萧良从一团黏糊糊的物体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用快捷键打开手电筒。
面前被压得稀碎的一坨俨然是一副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血肉模糊中还夹杂着几只被压死的老鼠。
下水道的老鼠已经将尸体柔软的内脏啃食干净,萧良刚刚就在尸体空荡的胸腔里掏手机。
“事已至此,还是先报警吧。”
萧良摁下手机开关,却发现手机已经被血糊成一坨,屏幕也出现了竖条黑屏。
手机坏了。
萧良只能凭着手感去找手机通讯录。
黑屏条纹显示屏让他根本看不清上面的人是谁,只能靠运气随机点一个幸运儿。
希望对面凑巧是个喜欢熬夜,且不会把自己当成骚扰电话挂掉的好心人。
嘟嘟两声。
对面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还伴随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显然对方在办事时接起来电话。
男人停下手中的活,打了声招呼:“喂,萧良?”
“喂?”
萧良听着声音,一时间也没认出来是谁。
对面的男人继续喘着粗气说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手里接了好多单子,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我都还在忙着把这个人处理干净。”
“妈的,好久没干活了,下手没个轻重,血飚的到处都是,尸体也沉得要死,挖坑都比别人大两个坑位......”
听到这声埋怨,萧良终于想起来他打给谁了。
黄不凡,一个自恃正义之士,喜欢管闲事,专门处理一些杀人抛尸业务的家伙。
白天他会路见不平,会见义勇为,到了夜晚,他化身为赏金猎人,行走在黑暗中,收割他人生命。
当然,他杀的人并不无辜。
炎城有一个地下网络。
其中一个榜单上,专门有一些人花钱,针对一些警卫厅管不了的罪犯,或者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罪犯,买他们人头。
而黄不凡就喜欢接这种单子,美其名曰替天行道。
尤其他还是一条龙服务,兼顾扫尾工作。
在这行口碑不错,用过的单主都说好。
之前萧良缺钱的时候也跟着干了几单,他处理尸体现场的手法就是从黄不凡身上学来的。
“你打电话有什么事——砰!”
萧良刚准备张口,就听到对面冒出来一声枪响。
一阵兵荒马乱后,萧良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和黄不凡压低的声音。
“哥先走了,仇家找上门,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记得到深海巷子口第三棵老树底下点根烟,我就来了。”
随后啪的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萧良让他帮忙打个报警电话的话也没说出口。
主要他也没找对人,让黄不凡给警卫厅打电话,简直是自投罗网。
萧良继续盲点手机通讯录,企图找到能打电话的人。
嘟嘟。
对面响起一声带有口音的声音:“靓仔!泥终于想通要加入我们团队啦?!”
“我跟泥唆——泥要按照我们的生意模式,三天五个亿,做大做强不是梦......”
啪。
萧良主动摔了电话。
想打报警电话结果打到诈骗了。
手机电量逐渐经不起折腾。萧良也放弃找人了。
打着手电筒往下水道深处走去,准备找个出口,他就不信这下水道里只有一条路。
刚走几步,他又转了回来,捡起地上腐烂的头骨。
把它夹到胳肢窝下面,一起带走了。
“你说我多好,担心你一个头在下面寂寞,没人说话,专门带着你一起走。”
“到时候你得到警察面前给我当个人证,举报那个偷井盖的家伙,必须严厉批评。”
“兄弟,估计你也是一脚踏空,摔死的吧。”
“多亏你垫在下面,我没有出事。”
萧良一边端着骷髅头,一边和它聊天。
黑黢黢的眼眶就这么对视着。
“哥们,你长得有点别致啊。”
萧良盯着面前的头骨,没忍住对它实话实说。
他也算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人了,各式各样的头骨什么样也见过。
但长得这么畸形的头骨他还真第一次见。
嘴部凸出,尖锐细长。
上下两颗门牙奇大无比。
剩下的牙齿尖锐锋利,看起来就像是啮齿动物的头骨。
“你读书的时候外号叫老鼠?松鼠?豚鼠?”
萧良一边和头骨聊天,一边往下水道深处前行。
脚下一片黏腻,黑乎乎的污水、垃圾和泥巴混合堆积在各处。
时不时还会窜出一两只老鼠。
细长的尾巴扫过脚尖,萧良没忍住跺了两下脚。
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隧道里,传得很远。
也惊醒了隧道里的另一个人。
“谁?”
一道尖锐警惕的声音响起,令萧良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你也是从井口掉下来的?”萧良问道。
“不是。”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回答,语气有些僵硬,“我住在这里。”
“你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对方问。
“对。不小心踩空,衣服都划破了。”萧良挠挠头,手上的灯光乱晃,正好扫到角落一道干瘦的影子。
那影子就站在垃圾堆里没动:“你在找出去的路?”
“是啊,兄弟你手机还有电没,借我打个电话喊人来救我。”
“我没有电话。”
“那你知道出口不,给我指条路。”
“我确实知道一条路,但你出去的时候,别跟人提到我们行吗?”
似乎没感受到萧良的恶意,那人从角落的垃圾堆走了出来,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孩。
萧良也接着手电筒看清两人的模样。
身体十分干瘦,皮肤苍白接近白纸,整个人都是皮包骨,眼眶都凹陷下去,露出硕大的两个眼睛。
虽然看起来病态,但精气神十足。
两人的鼻头像是被人削去,露出空洞的两个鼻孔。
门牙奇大无比,泛黄的牙齿上还沾着不知名的汁液。
显然刚刚萧良打扰到兄弟俩吃夜宵。
“我叫舒达,他是我弟弟舒小小,我们在这个下水道生活了三年。”
“为什么到这里生活?”
萧良有些不理解,去城西流浪都比在下水道要舒服,起码城西的垃圾场比这里大,能保证吃得饱。
舒达看起来不大,只有十五六的模样,但他说他已经二十一了。
旁边的舒小小更瘦弱。
原本十二岁的年龄看起来才五六岁。
听到萧良的话,舒达露出一丝苦笑:“我们被赶出来的,妈妈死了,爸爸总是打人,他不喜欢我们,后面又娶了后妈,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和家庭。”
“不再管我们死活。”
“我和弟弟成了多余的人,为了吃饱饭,只能跑出来流浪。”
“别看下水道很脏,但是我们能在水沟里捞鱼和泥鳅。”
“也有人扔垃圾,不要的东西。”
“凭着这些东西,我们也能吃饱。”
萧良这才发现面前的垃圾堆不是垃圾堆,而是用垃圾组成的一个小窝。
是一个能遮风避雨,能抱团取暖,能一起吃饭睡觉的小帐篷。
上面的污垢让原本的毯子看不出模样,但厚厚堆积在一起,能给兄弟俩一寸温暖安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