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不记得,神君之前好像和我说过,说余秋海曾经遭逢过一场大变,导致邪气入体……”吴法尝试着引导万千机。
结果万千机听到这话却是一愣,然后便满脸疑惑的问道:“大变?”
“邪气入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一直和秋海形影不离,一起行动,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啊?”吴法满脸震惊地看着万千机,心说:“不是吧?你小子在我面前装傻?”
万千机也满脸震惊地看着吴法,脸上的震惊和疑惑都是那样的真实,不似作伪:“老吴,你确定是神君亲口告诉了你这个消息吗?”
“你要不要再回忆一下?”
“这会不会是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然后混淆了,以为是神君亲口告诉你的,以为是真相?”
“额……”看着万千机这副不似作伪的作态,吴法懵了:“这不可能啊,我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出错?”
“等会儿,你先别忙着开口,我来梳理一下……”吴法打断了欲言又止的万千机,示意对方闭嘴。
然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尝试着把这件事情给掰扯清楚:“老万啊,你还记得吗?”
“这件事就发生在一千年前,那个时候神君忽然喊你们两个在夜晚去等候船夫夫妇,在那里,你们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啊不,是个老太婆……”
吴法越说就越是结巴,因为他赫然发觉,自己关于这件事情的印象正在快速变得模糊。
换而言之,便是他的记忆正在迅速褪色和消失!
吴法的脸上出现了迷糊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呢?还要继续往下说吗?”万千机同样满脸迷糊的看着他。
突然间,吴法的灵觉跳动了一下,他突然扭头向着室内望去。
余秋海已经睡着了,他并不是平躺着睡下的。
而是侧躺。
他的头脸冲内,后脑勺冲外。
此时余秋海用来包住脑袋的布包忽然散开,一股子腥臭味从中涌出,一滴滴发黑发臭的血液顺着垂落下的布包滴落。
余秋海后脑勺的头发相当稀疏,仅剩的头发也在血水之下变得粘结。
没有了头发的遮挡,吴法可以清楚的看到余秋海后脑勺的情况:一张浸泡在发黑血液中的脸正在冲他怪笑!
“唔……”吴法见此场景,下意识的就想要做点什么,可他却骇然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紧接着,他的记忆和思想也相继沦陷。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不是有很多话想说吗?”
“你在看什么?”
万千机觉得奇怪,他顺着吴法呆呆的视线向室内望去。
他同样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脸也看到了他,二者来了个深情对视。
片刻之后,吴法和万千机忽然齐齐颤抖了一下。
就像是撒尿的时候,最后那一哆嗦一样。
两人相当自然地将自己的视线偏转,偏离了室内,不再去看那张脸。
他们互相对望,一时间都有些奇怪
“额,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
“我还想说你呢,你不也一直盯着我看?”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我好像忘记了点什么……”
“我也是,我好像忘了我要说的话……真是奇怪了,刚刚我要说什么来着?”
这是非常奇怪而诡异的现场。
要知道,他们可是修士。
普通凡人一时间忘却自己刚刚的想法和要说的话,那很正常,可他们是修士,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
如果发生了,那就代表着发生了更加不寻常的事情。
两人的意识刚刚想到这里,忽然间两人一僵,紧接着又是一次熟悉的哆嗦。
“奇怪了,我们停在这里干什么?”
“是啊,现在外面百废待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奇怪。
不过这次,他们不再隐约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他们很自然的向外走去,开始忙活起来。
吴法跟在万千机的身后,忙活着安抚人心和重新安排生产等工作。
一时间累得脚不沾地。
“看来这个城主也没什么好当的,怪不得本体只愿意当个甩手掌柜,从不插手具体事物呢。”
“我要是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潇洒就好了……”吴法忙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喝口茶,润一润干涩的嗓子。
突然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只觉得有一道灵光劈开深沉的迷雾,瞬间照亮了他的心。
“身为最后城的城主,忙活这些是应该的,哪怕苦点累点,也不该有怨言……可问题来了,我压根就不是最后城的城主啊!”
吴法的眼睛越瞪越大,逻辑越理越顺:“没错,是这样没错!”
“只是因为这次事情闹得太大,所以本体才把我创造出来帮忙稳定一下局面……我从来就不是最后城的城主,连代理城主都不是!”
“我忙个嘚儿啊!”
想到这里,他是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了?”
“怎么突然间就跟着万千机忙活起来了?”
“真是的……”
想想自己白白忙活了一整天,累的像狗一样,吴法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怒哼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拍在桌子上,然后起身便走。
他找到了万千机,说明前后因果和缘由之后,二话不说就推掉了自己手头上的所有工作,表示自己只想当个普通城中居民,不想再忙活城主该忙的事了。
万千机听完他这些话,苦笑的同时也忍不住哀求:“秋海现在还在睡呢,看来这一趟给他累的不轻。”
“就我一个人处理全城的事务,实在是有些忙不开……你能不能帮帮忙,再顶一下?”
“我向你发誓,只要秋海醒来,立马就放你回去。”
“到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样吧,算我雇佣你来当这个代理城主,只要你做的好,我就给你奖励,如何?”
“呵呵,想多了,小爷不为五斗米折腰,告辞!”面对万千机的哀求,吴法表现得很是硬气,高昂着头颅走出了城主府。
“开玩笑,那点三瓜两枣,就想收买我?”
“你们整个最后城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比我本体富有!”
“我想要什么不能朝本体伸手要?”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吴法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将这么多年来缺乏养护而有些倾颓的房屋打理了一下,修复了修炼密室之后,他重新走进了修炼密室当中。
他盘坐在蒲团上,默默向自己的本体发去请求。
下一刻,一道空间波动生成,他消失在了修炼密室当中。
伴随着轻微的磕碰声,铜镜落在了蒲团上。
吴法来到了镜中世界,一眼就看到了被镇压在道树下的真皇。
只是现在,真皇不再如之前那般暴躁。
他闭着眼睛,默默躺在道树之下,任由道树的根须在自己身上游走。
周易依旧盘腿靠坐在道树前,享受着天地灵气无时无刻的灌入。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闭目悟道。
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卷由道树树皮制成的经卷,此刻,周易就在念诵着经书上的内容。
真皇静静的听着,看起来很是享受,他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此刻的真皇已经恢复了人形,不再是之前的尸龙模样,甚至就连皮肤都在缓慢的退化成人类该有的样子。
“这是在干啥呢?”吴法刚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周易抬眼看了他一眼,眉头立马就是一皱。
紧接着,他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来,只是保留了一丝淡淡的不悦。
诵经声停了下来。
周易看着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吴法,不由得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说道:“废物。”
“啊?废物?谁啊?”吴法满脸懵逼的左右扫视。
偌大的镜中世界就只有他们三人。
于是他立马就明白了周易在说谁。
“听到没?老家伙?”
“你个废物!”
吴法对着真皇就开嘲讽。
真皇睁开眼睛,不屑地扫了吴法一眼:“呵呵~”
他认为,吴法根本没有与他说话的资格,要是与这种小人物对骂,那简直就是在拉低自己的位格。
于是他满脸好奇的对着周易问道:“道友,以你的能为,随随便便就能有一大批人愿意为你驱使。”
“何必非要收这种不知所谓的蠢货呢?”
“嘿呦,你个阶下囚,居然还敢挑拨关系?”吴法被气乐了,同时也有些骄傲。
骄傲于本体的手段:“自从本体拥有了镜中世界之后,就有些不太一样了哈,居然就连真皇这等层次的强者,都看不出来我是个分身……”
心里得意归心里得意,嘴上的便宜却还是要占的。
吴法充分发挥了小人物的无赖特性,对着真皇就是一顿喷:“大胆!”
“我家主人的决定,岂是你可以随意质疑的?”
他还待再说什么,就看到周易的眼神冷了下来,冲他招了招手。
顾虑到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和本体的真实关系,于是吴法像是个真正的手下一样舔着脸走了过去,点头哈腰道:“老大,有什么事?”
周易让吴法蹲下来,然后卷起手里的树皮经卷,在吴法脑袋上拍了三下。
吴法很疼。
因为经卷的价值不可估量,烙印在其中的文字使得经卷本身有了重量。
再加上周易力道见长,随意一击也差点打碎吴法的脑袋。
“啊痛痛痛!”吴法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今晚三更再来找你?”
“可那也不用打的这么疼吧?”
周易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吴法
吴法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惨叫得更大声了。
刚刚被击打的头皮处疼过之后,接下来是他的大脑在疼。
当他终于挣脱这股痛觉时,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仿佛刚被从河里拎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法身体颤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张脸,还有我的记忆……”
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周易和真皇。
终于,吴法下定了决心,他慢慢的爬到周易身边,伸手戳了戳周易的肩膀。
“你干嘛?”周易满脸奇怪的看着吴法。
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分身,一时间他也没有搞清楚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思维有这么跳脱吗?”
“他真的是从我的体内分裂出去的?”周易都忍不住疑惑了。
吴法又捏了周易几下,两人在心灵层面快速交流,兑换了一部分记忆和情绪,再三确定眼前的周易不是幻觉之后,吴法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你是真实的……”
周易脸一黑,又在吴法头上砸了几下:“想确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的话,还是痛觉更有用吧?”
“嗷嗷嗷!”吴法再次疼得满地打滚。
周易不再理会这个活宝,他转头对着真皇说道:“我已经为你诵过不灭经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真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开口骂道:“元初这个大**,老子*他祖宗!”
“我……”
一连串电报杂音之后,真皇的情绪终于微微稳定了一点,但还是有些余怒:“多亏了我那些前辈们代代相传的优良传统,和完整版的不灭经相比起来,元初自己捣鼓出来的不灭玄功,简直连当擦屁股的纸都嫌硬!”
“更可恨的是,在这一坨屎上面,历代天帝还各有自己的想法,各自挖坑……”
总之,真皇现在就是惨遭元初等天帝迫害的苦主。
“哪怕你将原本的不灭经展现于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再改修重炼了,除非获得什么逆天大机缘,可以真正回到最开始的状态,再来一次……”
说到这里,真皇满脸黯然。
哪怕成为天帝,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级别的功法。
如此宝典就在眼前,他已经得到,却无法修行,这是何等的遗憾?
听到真皇的这句话,周易眼神闪烁,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在鲲鹏之乱后隐姓埋名,躲藏原界的天帝。
“本来还以为,那位应该和真皇差不多惨。”
“可现在看起来,却不一定了。”
“至少那位的运气要更好一点,获得了真正可以从头再来的机会。”
“只是他太蠢了,”周易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他要是一开始就跪舔我,说不定就有真正的不灭经可以修炼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好不容易可以重来一次的机会浪费在不知被删改多少次的不灭玄功上……”
周易明面上正在和真皇交谈,暗地里却在惦记另一位天帝。
真皇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还在自顾自的说道:“如今我只能拿不灭经来当做参考,努力扳正我的错路,尝试着在这条路上前行时,能够多避过几个岔路口和要命的陷阱……”
看着自哀自怨的真皇,周易摇了摇头,挥手间将真皇从大地中拉了起来,撤去了对他的所有镇压之力:“你有了自己的努力方向就好。”
“你有你的天帝路,我有我的独木桥。”
“从今之后,应该很难再见了,大家各自珍重吧!”
真皇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把之前镇压他的镯子拿在手中递了过来,说道:“你以整个世界之力助我洗刷尸气,我无以为报。”
“这镯子乃是外宇宙大能祭炼的重宝,权作酬谢……”
“诶~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周易不动声色的把镯子推了回去:“我帮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好处,而是单纯敬仰你这个人……”
“元初天帝有些话并没有说错,你们这些从旧时代回来的老家伙,必然不受新时代待见。”
“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的宇宙潜藏了太多的秘密,积累了太多的强者和势力。”
“你的路,比我更难走,更需要它……”
在镜中世界,周易的实力并不比目前的真皇差,于是在他的强势下,镯子被真皇紧紧捏在手中。
开玩笑,这可是那个白发青年的本命法宝。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后手或者标记?
周易可不愿意沾染这种因果和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让真皇这个真男人顶在前面去硬怼吧。
他周老六还是默默躲在安全区域里旁观算了。
并对周易的义正言辞和坦荡无私,真皇颇为感动:“那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必还!”
周易这次没有推辞,笑呵呵的又扯了两句之后,他催动镜子,将真皇给排挤了出去。
镜子发动虚空挪移能力,直接将真皇给瞬移到了最后城的百万里外。
落地之后,看着眼前汹涌的迷雾和雾中的邪灵,真皇忍不住大皱眉头:“果然如周道友所说,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宇宙里潜藏了太多的秘密和麻烦。”
“仙界居然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一声冷哼震死方圆万里内的所有生灵之后,真皇眉头紧皱:“还有这些向死而生的生灵……莫不是那个人的构想真的成功了吧?”
想到这里,真皇不由得心头一跳:“他真的开辟出了一个地府阴间?”
“可这也不对呀,原属于地府的阴灵为何跑到仙界来了?还占领了仙界?”
真皇陷入沉思。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道:“我如今前路崎岖,何不去地府当中占个位子?”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通天大道,忍不住畅声大笑起来:“不错,便是这样!”
“如今我前路已定,哪怕有完整的不灭经当做参考,都不能褪去阴冥龙躯。”
“如此一来,必会受制。”
“可我若是遁入阴冥,做那地府主宰……”
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当即长啸一声,向着黑雾世界的深处冲去。
……
真皇走了之后,吴法才猛地扑到周易面前,满脸冷汗的说道:“余秋海出事了!”
“不对,他不是出事,他是有问题!”
“他脑后长出了一张血脸……”
“我知道。”周易脸色平淡的把吴法拨开,低头看着被自己记录到道树树皮上的不灭经内容。
放在平时,知情识趣的吴法就该乖乖退走或者静静侍立在一旁,不敢多声言语。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实在是太过惊慌了,情绪太过激动。
被周易拨开过一次之后,他又重新扑了上来,语气焦急的说道:“你知道?”
“你到底都事先知道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张脸居然敢、居然能删减我的记忆……”
“我知道。”周易抬起头来,注视着满脸焦急的吴法,心头很是无奈。
“这你都知道?”吴法怪叫一声,差点从原地跳了起来:“那你是事先知道,还是事后知道的?”
“那张血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吴法紧张兮兮的询问道,他左看右看,满脸的紧张过度,似乎是害怕什么人突然间杀进来。
“没有,”周易知道吴法在害怕什么,于是随口说道:“不用这么紧张。”
“余秋海毕竟还没有成仙。”
“那张脸的天赋虽然厉害,但也只能删减一些他确定你知道的东西,并不能翻看你的记忆。”
“而且他现在还不能掌握余秋海的全部……总的来说,一切尚在掌握当中。”
“这么说你没有暴露?”
“这就好,这就好。”吴法大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那该怎么对付他呢?”
“我的意思是说,”吴法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然后说道:“这张脸那么厉害,不论是收下当狗还是午门斩首,我们总得有所表示吧?”
“你是不知道,就连万千机都被那张脸给玩弄了,其他人就更别说了,指望他们自己发现不对劲,然后干掉那张脸,简直痴心妄想。”
“放心,我早有准备。”周易依旧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
“准备?什么准备?”
“你又提前布局了?”吴法满脸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