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哥哥的怀表,哥哥一定存在。
绍池实在无法接受绍安只是一个他虚幻出来的角色,所以他坚信自己此刻一定还被困在副本里,游戏在故意迷惑他。
“你怎么了?”大伯朝他投来一个异样的目光,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一些古怪。
“没什么。”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怀表,藏进衣服口袋里,“大伯,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吗?我已经没事了,您先去工作,不用担心,我一个人没问题。”
“好,那我就先走了。”虽然大伯嘴上是这么回答,可他并未离开,他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灵魂,眼神空洞地僵在原地。
“大伯?”他走上前碰了碰大伯的肩膀,后者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他疑惑道:“出bug了?”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走廊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立即朝着门外走去,正好看见护士推着一张病床快速从他身边经过。病床上躺着一个女生,看上去二十多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眼熟?
带着疑问继续往前走,一个神情癫狂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朝着前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冲了过去。
“小……”他还来不及提醒对方小心,刀子已经落下,一个年轻的女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把刀,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医生的白色工作服。
这个医生也长着一张他熟悉的脸。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也失去了重量,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外走去。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一张寻人启事突然凑到他面前,寻人启事后面是一张沧桑的脸。
“没……”他想回答,却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只是连连摆手。
对方也没有再纠缠,拿着寻人启事继续问其他人,他的声音、背影都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赵佳禾。
他摸出那块巧克力,握在手心,脑海中没有由来地浮现出这个名字。
“赵……”他想喊他的名字,想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没有力气。而后者早已走到了马路上,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撞向他。
强烈的眩晕感扑面而来,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混乱,他看见了很多人的脸,他们的脸交织在一起,不断变换。他像是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色彩与光影相互交织,如同走进了万花筒里的世界……这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虚幻的存在,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在倒下的瞬间,他有种睡觉时从高空坠落的感觉,身体猛地一震,然后从梦中惊醒。
“小池,你听说过第五个季节吗?”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是……在哪儿啊?”他睁开眼睛,车窗外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山顶被白雪覆盖,碧空如洗,纯白的雪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
“你忘啦。”绍安笑起来眉眼弯弯,目光宠溺,伸手揉了揉绍池的脑袋,将他那一头碎发揉得更加凌乱,“谁当时在家哭天喊地要跟我一起去旅行的?”
“我们要去哪儿?”
“去……”绍安顿了顿,看向窗外的景色,“去一个没有烦恼,没有遗憾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和你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没有烦恼,没有遗憾,所有人都是幸福的。”
绍安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日里和煦的春风。
“在那里,你不会再饿肚子了,也没有你害怕的蛇,你不用住在潮湿阴暗的阁楼里,这里很安全,不会再有危险。还有你喜欢吃的冰淇淋蛋糕,有温暖舒适的床,还有……我会永远陪着你。你很累了吧,停下,休息吧。”
哥哥的话如同魔咒,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点头。他真的好累,累到不想再继续前行,他什么都不需要,只想留在哥哥身边,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睡一个好觉。
“小池,你愿意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吗?”
“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愿意,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哥。”
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天的对话。
绍安问他:“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你愿意留在那里吗?”
他的回答是“当然”,那时候的他并不理解绍安的意思,在他眼里,有吃的,有干净的房间,还有哥哥,这样美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留下呢?
于是他反问哥哥:“你会留下吗?”
绍安却说:“不会。”
绍池不解:“为什么?”
“那里的你不是真实的你,我会选择留在真实的世界。”
美好的幻境和痛苦的真实,该怎么选择。
他也做出了与绍安相同的选择,他只要他的哥哥,那个唯一的,真实的哥哥。
游戏想要困住他,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不会让他们如愿。
既然哥哥曾经提起过这个副本,说明他一定知道这个游戏的存在,他的消失跟游戏脱不了关系。他一定要活下去,去找真相,去找他的哥哥。
窗外的雪景瞬间化为虚无。
列车并未行驶,而是停在原地不曾动过,他自始至终都在原地,并未前行半分。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怀表,或许只差一点点,他就会迷失在那个虚拟的世界。
“绍安”口中的第五个季节,或许真的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所有痛苦和烦恼的地方。
差一点,他的心真的就动摇了。
列车的门缓缓打开,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绍安仍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挽留,没有突然变异发狂,他像绍池记忆中的那样,温柔地笑着。
这样的绍安,是没有灵魂的,他只能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去笑,去说话,他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绍池离开了列车,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这场游戏他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并且这一次他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次的游戏对他而言,要比以往更加艰难。
车门在他身后关闭,随之消失的是原本坐在他对面的“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