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周瑜的一句话,齐缘差点惊掉下巴。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爷爷的那位长兄,齐忠竟然睡在棺材里,更没有想到,周瑜话音落下,一只干枯的手臂,竟从棺木里伸了出来。
齐缘被此情此景惊得后退半步,齐忠的两个徒弟却急忙上前搀扶,互相拉拽着将老人勉强弄出了棺材,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齐忠这位老齐家上上代人中唯一还健在的书信中,言及以八十三岁的老者保德宫的掌刀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齐缘面前。
齐忠皱纹和胡须很多,比齐缘想象的还要衰老,而且他似乎眼神很不好。
“门口怎么有一面缸啊,让老二把他抬走。”
“那不是面缸,那是齐缘。”
“那不是面缸,是个人来看望您的。”
“谁呀?”
“您得先吃救心丸,然后啊,我引您见他。”
“刚吃了,一下子起戏皮老黄忠拉三公的时候,我吃得。”
“那还得吃回。今儿来客不一般,我怕您不吃药啊,心脏受不了啊。”
“哦”。齐忠听了老大的话,这才颤颤巍巍的将药含在舌里。老人服药后过了五六分钟,其原才在大徒弟周瑜的呼唤中来到了齐忠面前。
啊齐缘距离其中一米多时,原本颓坐的老人突然变得精神和激动了起来。齐缘走到距离他极近处时,齐忠则更是伸出自己枯槁的手,紧紧捧了齐缘的脸。虽然齐忠吃了药,他依旧激动的直倒气。
“缘儿,你可算来了。”
“您也认识我?”
“认识,我们全都认识你。”
“为什么?我和大家从来没见过吧。”
“把相册拿来,黑皮那本儿。”在齐缘的问话后,齐忠吩咐自己的大徒弟。
须臾后周瑜去而复返,捧着一本发黄但完好的相册。
随后,其原大爷爷颤巍巍打开了那本相册,翻看起其中的一张张照片。
“你看,这是你满月,这是你上小学,这是你爷在生产队评杀猪标兵时,你给他帮手拽肠子。这是你上高中在学校的合影,都是你爷爷寄过来的呀。”
随着那些照片的展开,以及齐忠的讲述,齐缘渐渐明白了一切。虽然他和狗王店的亲戚从未谋面,但是因为爷爷这座桥梁,这里的人分享了他成长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所以他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早已熟悉了自己。一想到有这样的一群人,在默默的关注自己,齐缘的内心,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暖意,也越发感觉到亲戚两个字的分量。
在这个时候,那位三伯刘大和又拍了拍齐缘的肩膀。
“咱师傅眼神不好了,给你爷写的信,十有八九都是我们的代笔。况且你长得和你爷爷年轻时八成相,所以咱老爷子一眼就认得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我爷年轻时的样子。”
“我还存着张与他的合照。那时咱们全家还在北平,咱们这个家还没散。”
这一次回答齐缘的是他的大爷爷齐忠。老人在听了齐缘的话后,一边将相册继续向后翻,一边用唉声感叹。
“唉,沙滩赴宴十五载,片过衡阳各一天啊。”
随着齐忠的愁腔老相册被翻到了最后的一页。
在那一页上,齐缘看见了一张密密麻麻拥有一百多号人的大合影。在这张大合影正中,有一个国字脸,柳叶胡,气度不凡的中山装老人端坐。无需介绍,便知道这是齐缘的太爷爷齐振良,那位亲手将保德宫推上宝座,又摔得粉身碎骨的人。
在齐振良的身侧,齐缘看见并猜测出了他面前的大爷爷齐忠。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亲爷。在龟岭村化名为齐老实的齐诚。
“我找不到我爷。他还不在太爷身边吧。”“这儿呢,这小子啊当时和家里面闹了点别扭,赌气站到边儿上去了。”
齐缘回想着爷爷在世时,那沉稳老实的样子,真没想到他年少时也有赌气使泼的时候,而当齐缘顺着大爷爷的指点,细看自己的亲爷时,一个更加让他未曾料到的情况,突然跳进了自己的眼里。
在照片的左侧一角,齐缘看见了年轻时的爷爷,旋即也很自然的发现在年轻的爷爷身边,有一个穿着印花旗袍的女人,紧紧的搂着她的手臂,与他依偎一处,正是那个紧贴着齐缘爷爷的女人,让她感到愤怒惊慌。
因为这女人竟与前日里送她来狗王店的那个神秘城里人小白,生长的一样。
如果说齐缘与年轻时的齐诚有八分相似的话,那么照片中的女子与小白简直是十成一样,从相貌到散发出的气质,无不如此。
这女人与小白最大区别是没有脖梗上那道骇人的贯穿样一线红伤疤,但也仅此而已。
望着那女人白白的脖子和嘴上灿烂的笑。齐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与此同时,他急忙问自己的大爷爷。
“爷,这照片多少年前拍的?”
“六十年还是七十年前来着。那会儿啊,你太爷还能做菜颠勺,韩化英、田宝琦这些庖刀鬼里的老骨头也都在,齐心也在。”
“一甲子。”齐缘听着大爷爷的话,心头忍不住一阵嘀咕,这么多年下来,如果这照片里靠在齐缘爷爷身边的女子还在,那么至少也该有八十多岁。
八十多的人,绝不可能还是现今小白的模样,但极可能是小白的祖辈之人。而且依照他和齐缘爷爷的那种亲密程度,照片中的女人保不齐齐缘的大爷爷,齐忠也能认识。
以此类推,齐缘感觉。如果他向大爷爷追问这女人,以及那个小白的身世,恐怕十有八九是能问出些名堂来的。
因为这一张照片齐缘明确那个城里来的小白和齐缘的家族,有某种剪不断的联系。但因为小白在进店前的那一声嘱咐,齐缘忍了疑惑,并不敢声势多问,毕竟事有主次。在合起那些曾经的回忆后,心急火燎的齐缘,只是急忙告诉自己的大爷爷。
“爷爷,我家里撞劫了,这次是来求您帮忙。”
“哦。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啊,莫非齐诚那崽子已经……”
“我爷没了,心梗,爷,你看。”齐缘含泪道出了爷爷去世的消息,而后又赶紧把那一堆信件拿出来,交在大爷爷齐忠的手里,并又说出自己父亲也因遗传疾病油尽灯衰的悲惨事件。
“爷,我从这信上看见咱家有一种叫瑶光盏的东西,可以治愈各种疑难杂症,能不能给我父亲用一下,他生命只有八天了。”
当齐缘说明自己的来意时,他发现大爷爷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那种神情齐缘说不出,但感觉隐隐间,这老人似乎拿了什么主意。
血盏,瑶光,缘儿,这东西没了,若还在,我又何必吃心脏药啊。”
事情太意外了,又太不意外了。齐忠说血盏没了,他的大徒弟齐缘叫大伯的周瑜。有更详细的补充。
“你说的那个盏啊,我过去也见过,但是破四旧那年给破了,洪小佳摔的碎碎的。”
听着他的话,齐缘呆立在了原地,更猛然有种上当受骗,穷途末路的震撼。不过在齐缘失落的沉默中,他大爷爷其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
“缘儿,你爸的事儿别灰心,盏虽没了,但我还有个办法救他。咱庖刀鬼有的是手段救他。”
“可这患心脏的大病,你真的有把握。”
“缘儿,我心脏也不好,可我活了八十三,全靠家里的祖传秘法顶着,咱们齐家人的病,齐家人自己最了解,怎么治,怎么调养。我门清,你爸正值壮年,有救得很。等我跟你回趟家,三天保管让他下床。”
咱多会起程啊。这病可不能拖。”
“是不能拖,不过你得在狗王店等几天,陪着大伙儿忙完眼前的大事儿才行。”
“大事?是马上要办的那个请虫母神的宴吗?”
“请仙宴是狗王店夏日里最大的事儿,甚至比我们的命还重要,没法单干。这宴明天开,连办三天,所以你再急啊,也得等三天。”
“我等。但到底什么是虫母,又为啥请虫母?你们给讲讲。
“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