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那些曾真的犯过错坐过牢,出狱后想要重新做人的人,最后也会被这样的舆论逼得再次走上绝路。
杀人可怕,但网络之上的恶也是无形的刀,他们用这把刀杀死了多少人,恐怕他们自己都数不过来。
而真的杀了人,网络上却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刽子手,他们人人都是无辜的。
……
在一片骂顾陌的声,也有那么几道弱弱的声音。
“已经是40+的人了,我记得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真相好像不是现在网上传的这样吧?”
“像我们四十岁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知道当年发生的这件事,顾陌虽然被判了刑,然而当时所有人几乎都不认为她有罪,她有罪的,只是她触犯了国家法律,她也已经认罪伏法,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了,二十年过去了,想起当初看到仓库那段视频的震撼,我到现在仍然心疼那个才十岁的小姑娘,希望大家放过她吧,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完自己的下半辈子……”
然而这一部分知晓当年真相的人,都已经有了工作家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混迹在网上。
现在网络的主流用户,都是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当他们认定了什么是真相,又岂是一小部分群体就能扭转过来的。
他们在网上骂着,然而顾陌的内心毫无所动。
原身手刃仇人让自己走出心理阴影,如果没有意外被击毙,也是会十分坦然的去接受别的阴影的。
人总是要有所失的。
而她也一样,当初既然代替原身选择了认罪坐牢,也做好了承受今天所面临的舆论压力的准备。
顾陌也知道,景区救生员的工作,她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她去辞职的那天,正好也有一群年轻人私自到海底潜水,其两个出事了上不来。
其他救生员下了几次水都束手无策,顾陌说道:“我去吧。”
她也不管那些人看她的时候是什么眼神。
没一会儿,她就下水把两人都捞上来了。
那两人醒过来,看见她,吓得瞬间往后退了好远。
托汤母的福,她生怕别人不认识顾陌,将顾陌各种视角的照片,传的全网皆知。
顾陌看见那两人的反应,也只是笑了笑,去了景区负责人的办公室。
见她是来办理辞职的,负责人沉默了一下。
“顾陌,对不起……”
因为就算顾陌不来,景区为了业绩着想也肯定会辞退顾陌的。
“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给你们带来麻烦了,该说抱歉的是我的才对。”
顾陌往前走了一步,将辞职资料交给负责人,负责人也忍不住后退。
意识到这个行为很伤人伤自尊,他有些尴尬的解释,“我只是、只是……”
顾陌沉默的放下了资料,离开了。
然而这还没完,她辞职了,换了地方住。
无论她搬到哪里,汤母都会带着她的小女儿如影随形,发放她打印出来的资料给房东、给左右邻居……
(
没人敢租房子给顾陌了,也没人愿意给顾陌一个工作。
顾陌用景区给她结算的工资,买了一顶帐篷和颜料水笔,白天的时候就找地方画画,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搭帐篷。
刚开始的时候,她走到哪里汤母就跟着她。
但顾陌没有家,她有啊,她小女儿还要上学,她还要工作,自然不可能跟着顾陌满城跑,到后来,她就放弃了跟踪顾陌,只是每天锲而不舍的在网上继续痛诉顾陌的罪状,恨不得每一个看见顾陌的人,都能上去代替她给顾陌几刀。
这样也的确有效果,大家都认识顾陌,没人找她画画,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被人砸了好几次。
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有人闲的整天都去盯着她,慢慢的也就好了。
这一年的时间,她辗转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看见过在桥上企图自杀的年轻人,拉过一把。
看见过坐网约车到荒郊野外遭遇不测的女生,救过一把。
也看见过那些隐藏在夜色下的罪恶和交易,举报过一两次
整个世界都在摈弃她,她仍旧代替原身,在坚强而努力的活着,期待着拥有新生活的那一天。
直到顾母再次找上她。
这次来的,不是顾母本人,而是她二婚生的儿子温哲。
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满脸的不耐烦。
“我妈生病了,得了癌症,临死之前非要见你一面。”
这一年温家也遭遇了不少事,先是温父出意外死亡,紧接着就是顾母得了癌症……
还没有成年的温哲,眼看就要变成孤儿了。
顾陌几乎都想到了顾母见她要说什么,但这一面,她不得不代替原身去见。
在医院看见顾母的时候,她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
她让温哲出去,只留下了顾陌,用流泪的双眼心疼的看着顾陌,说道:
“我听说这一年你一直在外面流浪,妈一直在找你……”
顾陌,“……”
大概是顾陌的表情太冷漠了,让顾母更多伤感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陌,妈快不行了,你答应妈一个请求好不好?”
顾陌说道:“你的身后事我会为你处理,你的钱、房子我一分都不会要你也不用担心,至于你儿子,我肯定是不可能替你照顾的。”
直接一句话堵死了顾母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顾母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了半天,苍白的脸都因为激动而憋红了。
“小陌,我之所以这么大年纪冒着风险生下你弟弟,就是希望你出来后,能有个依靠啊,只要你弟弟将来出息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顾陌,“……”
都不让她靠近温哲,还说儿子是为她生的?
顾陌敢打赌,顾母要是没有得绝症,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温哲靠近她的。
如今得了病,知道儿子没有人管,就开始用亲情来套牢她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然而顾母却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相反,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忍辱负重、十分伟大让人丝毫无法诟病的好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