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天幕上,一轮小巧的明月如玉盘悬在极遥远之处,光辉清皎,映照出周围一圈或浓或淡的灰白云彩。
一片雪花慢悠悠地飘坠在李令皎的眼底,在月下闪烁出单薄的晶莹微光。
她伸出手去,接住了。
小小的一片,落在手心里,尚未看清究竟有几个棱角,就飞快地消融在了掌心温度中。
“下雪了。”诸葛真的声音在寂静雪夜里,尤为清晰。
他转头看向李令皎,声音轻轻的:“仙姑,早些回去吧……一会儿雪就要下大了。”
在第一片雪花飘落之后,更多的雪花也随风飘摇落下,一片一片,如同最轻最软的鸿毛。
等回到宅邸门前时,李令皎乌黑的发丝间,已有了零星的素白雪绒。
被廊下的灯笼昏黄的光一照,仿佛细小的梨花,一簇簇簪在发间。
观云披上了件斗篷,提着灯笼站在门后,握着灯笼的一双手,被冻得的雪白皮肉泛出微红。
她一见李令皎与诸葛真回来,精致眉眼间便荡开一层笑,匆匆地几步跑上前去,“仙姑你回来了!”
本来还说,要是仙姑还没回来,她就提着灯笼去找仙姑呢。
这天冷得很,地上容易结霜,月光又淡,难以照清楚前路,还突然开始下起雪来,观云真怕仙姑回来的路上没看清路,一不小心跌倒。
见到观云,李令皎眉眼间也浮现一抹笑意,朝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回来了。”
观云提着灯笼为她照亮脚下的路,嘴上絮叨着:“我生了炉子,水一直在炉子上面热着的,回去了便可以擦脸泡脚。”
如今天寒,睡前非得泡一泡脚才能驱散寒意,否则的话只怕睡一晚上,到第二天天明醒来,脚底心都是冷的。
李令皎愣了一下,没想到观云竟还特意将水一直烧着,“你有心了……”
“啊呀,”观云忽然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有些懊恼的神色来,“仙姑还没用过哺食吧?我竟然忘了给仙姑留些吃的了。”
光记着要烧热水泡脚,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
观云觉得,若自己此刻已经成为了仙姑的侍女的话,这未免也太不合格了。
“没事。”李令皎安抚地朝观云笑了笑,“一会儿,我和诸葛先生一起吃些东西……你饿了么?要不要也吃点?”
现如今天黑的早,大家哺食吃的也早,基本上就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
她觉得,这完全还可以再吃一顿宵夜。
观云本想说自己不饿,可是一转念,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扭捏地“嗯”了一声,小声道:“有一点点饿。”
她想到了仙姑之前掏出的自热盒饭,就忍不住有些嘴馋。
现在开始炊米煮饭太麻烦了,一会儿仙姑肯定会掏出自热米饭和诸葛先生一起吃,观云不可避免地也想分一杯羹。
等走回到屋里,落雪已经从最初的零星雪花,转为了有些绵密的中小雪。
房间里虽然烧热了炉子,但也并没有暖和上多少。
观云解开了身上的斗篷,将雪花抖落,又去解李令皎的军大衣,替她掸去头发间的薄雪,还拿了干燥的帕子替她擦头发。
“不擦的话头发是湿的,要是这样睡去,第2天肯定会头痛的。”观云说。
李令皎也不好反驳,接过了她手里的帕子,自己替自己擦拭起来。
擦拭到一半,一抬头才发现,诸葛真还在外头,根本没跟进屋子里了。
“诸葛先生,你不进来么?”她有些诧异,下意识拔高了声音问道。
诸葛真怎么好意思跟进去?
若是在外头,大家都住在帐篷里,他被留在李令皎的帐篷里,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如今住进了正经的宅邸,想到里头是仙姑歇息的地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某在外边等候就好。”诸葛真道,“仙姑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李令皎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奇怪地睁大的眼睛,说:“外头下了雪,又那么冷,你要是在外边吃的话,没一会儿饭就凉了,还是进来吃吧。”
诸葛真犹豫了一会儿,见仙姑似乎真的不在意这种事,只好在她的催促下走进房中。
他垂着眼睑,目光只落在自己的脚下,不敢四处乱看。
实际上,就算此刻抬起头看一看周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屋子本来也不是李令皎的住处,里头的布置都是原本就有的,远称不上女儿家的闺房那样私密。
更何况,以这屋子的构造来看,睡觉的寝室还在更深的地方,与外间有屏风作为隔断,他们现在站的这块顶多只能算是客厅。
李令皎浏览着拼夕夕页面,本想买一些自热米饭吃了算了。
正要下单,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下面的宿舍小火锅。
外头正飘着雪,屋子里面又有一个现成的炉子,这不正是吃火锅的好时节吗?
再加上近段时间,城中的病人越来越少,逐渐销声匿迹,她积攒的幸福值一直处于上升状态,此时也不由得动起了犒劳一番自己的念头。
“咱们吃火锅吧!”她主动提议,一双明眸在烛火照耀下,熠熠生辉。
无论是观云,还是诸葛真,都看出了此时仙姑的期待兴奋。
虽然不知道这火锅是什么东西,但是仙姑既然想吃,那就吃吧。
两人都点了点头,“听仙姑的就是。”
李令皎高兴起来,让观云将炉子上正烧着的热水给提下去,自己买了一个鸳鸯铁锅,准备架上去。
观云有些犹豫,这水放在灶上烧着才能保持温度,拿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凉了,等吃过之后,只怕又要重新烧,有点太过麻烦。
见观云迟疑,李令皎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缘由,又急忙下单买了个暖瓶。
“倒这里面来,”她将暖壶的瓶塞给拔了,指着瓶口对观云说,“烧好的热水倒在这里面,放上一天都不会凉的。”
观云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暖壶,将烧着的热水全都倒进了里面。
炉子这才得以空下来,李令皎兴致勃勃地将鸳鸯铁锅架了上去,开始煮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