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迟野那件事成为定局后,时嫣再没见过时母,印象中母亲也不像能出现在a大的人。
时母只关心时氏,只想跟时父争夺一把手的位置。
所以时嫣再惊讶也没问,怕从母亲嘴里说出令人伤心的话。
她退出伞下,淋着雨跑开。
时母心急之下跟随着跑,踩着高跟鞋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时嫣听到响声迅速回头。
她看到妈妈倒在雨中,黑色旗袍沾染泥土,许是脚踝疼一时半会起不来,伞落在旁边被风吹动。
时母顾不上自己,指着助理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大小姐打伞!”
那一刻说不上来的复杂。
脚步不由自主地转移方向,走到时母身边,时嫣接过助理手中的伞,没急着将人扶起,反而慢慢蹲下平视。
“母亲,这次您的目的是什么?”
时母捂住淋湿的双肩,有一瞬间的恍惚。风一吹很冷,而女儿几乎湿透,脸上还有雨水滑落,可那双青涩眼眸出奇的坚韧伶俐。
记忆中的小孩,好似一夜间长大了。
“这就是你跟妈妈说话的口气?”
时母面露悲伤,推开助理的手,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离去。
时嫣保持着蹲下的动作,须臾后,撑着伞慢慢跟上去。
边打电话,给团队通知任务结束,让他们派人收尾。
收起手机,乘坐大巴来到校门。
助理打着伞站在劳斯莱斯旁边,见到她后,推开后车门,里面端坐着的赫然是时母。
想到刚才那一幕,是这辈子没见过的场景……而且明显是在等她。
时嫣知道反抗不过,哪知前脚刚坐稳,后脚车辆便启动。
快到不给人反悔的机会。
车内气氛凝固,让人心烦意乱,许久没跟母亲出现在同一空间,之前闹的很不愉快,加上现在季琛又玩消失。
突然时母有所行动,抬手对准自己的脸抽打两巴掌,次次不省力气。
在打下第三次前,惊愕呆住的时嫣反应过来,快速抓住母亲的胳膊。
时母顶着五指红印,眼含热泪郑重道,“嫣儿,放开我,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给你道歉。”
说罢抽出手对自己抽下第三巴掌,打完还要继续打。
时嫣已经吓懵,手忙脚乱地将时母死死抱住,“妈妈,你不要再打了,我求你别再打了。”
时母不断挣扎,崩溃落泪。
时嫣被吓哭,惊慌失措地喊人帮忙,无果后口中不断重复,“我原谅你,妈妈我原谅你。”
这句话破除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诅咒,但在说出口的一段时间里,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无力。
到下车进入时家别墅,时母也未开口说明她亲自前来寻找时嫣的原因。
这让时嫣有些猜疑。
她自认为发生迟野这件事,母亲已经有了变化,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可现在时嫣坐在沙发上张开双臂,任由佣人为她擦拭雨水,母亲在后方为她披上浴巾。
这举动驱散冰冷,全身暖洋洋。
她垂眸道了句,“谢谢。”
模样疏离,平静。心中颇为震惊。
时母笑着摸摸她的头,绕过沙发,坐到她身边,抬手接过佣人递来的汤碗。
用汤匙盛起一勺桂圆红枣姜汤,“嫣儿,来,妈妈喂你。”
时嫣直勾勾地盯着母亲瞧,看一眼冒热气的汤匙,再看看母亲挂着笑的脸。
这张保养极好,也抵不过岁月痕迹的脸,眼角皱纹明显,早些年一头乌黑的发高高挽起,现在有些已变成银丝。
眼前莫名被氤氲模糊,她轻嗯一声,身体前倾垂眸喝下这一勺汤,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
一勺接着一勺,直到汤碗见底。
佣人从楼上走下来,凑到时母耳边嘀咕两声。
时嫣听到什么热水。
果然时母驱散佣人后,站起身牵起她的手,“嫣儿,乖乖让母亲领着你去泡热水澡,避免染风寒。”
时嫣跟在后面,看着母亲的背影,以及她被紧紧握住的手,突然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是啊,亲母子哪有那么多隔阂。
所有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发生转变。曾经闹掰的母子,也会因为一场雨让那些往事化为云烟。
她泡着玫瑰浴想。
享受着全身血液回暖,享受着母亲的关照,就连卧室门被反锁的声响,她都没仔细去听,往深处去想。
只觉是雨声,或是佣人的脚步声。
沐浴结束,时嫣披上浴袍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去,握住卧室房门的把手。
想看看能不能让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的母亲帮忙吹头发,想问问母亲的脚踝用不用擦药。
可怎么转动把手,都转不动。
她一开始还敲门喊妈妈,认为这是被风给吹上,或是不小心落了锁。
无人回应。
等意识到不对劲,重锤门板时已太晚,锤到无力,歇斯底里哭喊。
通通无用。
时嫣精疲力尽地依靠着门板,不放弃地握拳捶打,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如濒临死亡的幼兽呜咽不止。
时母在走廊聆听多时,眼看房间内只能听到微弱反抗,才不再保持沉默。
“佣人会按时为你送饭,你需要什么尽管跟她们说,而你只需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安心等待跟江启订婚的日期即可。”
她痴痴地自嘲冷笑出声,爬起来双手抵住门板,左手捶下,右手抬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时母只道,“这是你的命运。”
雷厉风行的时夫人,就这样转身离去,楼下听到凄惨喊叫声的佣人都会心软,可她好似没一点感觉。
车辆启动冲进雨幕,别墅恢复寂静,徒留一片唏嘘。
时嫣又笑又哭,爬起来踹门无果,求饶更得不到回应,跑到阳台发现同样被锁,只好利用房内工具砸锁。
到最后她甚至呼唤兔子小姐为神,像上次那样希望神能拯救她。
可她忘记了,上次神只是路过。
她靠着床席地而坐,地板很凉,也凉不过内心,天台外的雨势变大,似要催人泪下。
—
江启一身昂贵西装却干着偷鸡摸狗的事,他头戴小雨伞,背着黑色背包,手中摇晃系有铁钩的麻绳。
待蓄力足够,用力一甩,铁钩完美挂到阳台,且经过测试,很结实拽不掉。
他放下心,把另一端系于腰上,下雨墙面滑,抽出军刀以防万一,这便开始艰难爬墙。
一番操作就是赌。
站稳后深呼吸,抬眸瞬间与房间内面无表情,无声落泪,极其破碎的小人的视线对上。
刹那间令江启忘乎所有,他心痛难抑。在好与坏之间,他是带着复杂情绪,徘徊不定的。
小人呆愣一秒,双眸逐渐有神,迅速起身,跌跌撞撞地往阳台跑来。
隔着一面玻璃门,她欲言又止,往后退两步,语气是不确定的疑惑。
“哥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究竟被骗了多少次,才这般迟疑,不敢相信现实……
他想,最起码这一刻……他想做好人。
“是的,哥哥是来救你的。”
——
下雨天,其实铁钩也不是十分稳。
只是我觉得如果我摔下去死在你的阳台下,你肯定每天都会想起我,因为你是那么喜欢在这里吹风。
再不济你自由的那一天,不管是从阳台往下看,还是走出别墅大门的随意一瞥,或是不经意间的余光。
你都会想起……
曾经有一个人冒着风雨,想拯救城堡里的公主,可惜,最终他带着笑与不甘,永久沉眠于此。
——江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