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手脚的合同自然被时嫣驳回了,同时她也发现季琛和他这个下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此之后,他每天中午都会抽空来这里布置午饭监视着她,晚上也会搬个支架小床在她病床边睡。
她晚上睡不着问,“你半条腿都悬空在外面,睡得舒服吗?”
众所周知,二小姐可不会这么好心,她只是想嘲讽他,为了监视她无所不用其极。
季琛在黑暗中宛若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紧盯病床上那小一团,他没说话而是用行动来讲。
起身下床,再掀开被子上床,整个连贯动作不超出一分钟,时嫣就已经感觉到后背贴上来了个三十多度体温的人,瞬间被挤得刚刚好贴在床边。
她想,他那边应该也是。
“……”
“我的意思是,你回去住,我不会做那种小说里所谓的带球跑的事情,你放心吧。”父母还在这边,她当然做不到私自跑啊。
倒是想,带着父母和姐,以及运气好点,可能也能带着球一起跑。
她的身体她知道,是真的无法做那种伤身伤德的手术。
恶毒女配,这辈子做得棒打鸳鸯的坏事不少,再加一桩那可得了。再者说邱轻衣这位女主不也有小孩吗?孩子父亲有多少人在乎?那男主来个孩子,不就跟女主对称了吗?
妙哉,妙哉。
离异家庭重组,治愈再加治愈,她刚好功成身退,享受大好男模,哦不,是考虑百花和时光的发展,这可不止是企业,还是她的性命。
季琛根本没想带球跑这件事,他默认了她跑不了,但是她却想过,而且不跑的理由还有理有据。
他把手伸向前方覆盖住了她小腹,轻轻放在上面感受,其实什么都感受不到,但他却有种心底涌上热流的冲动。
是幸福吗?跟她。
怕是第一个孩子,所以有感触,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生小孩太伤身体,她又运气不好。
是因为剧情里担任的位置不好的原因?还是因为传说中的吸引体质报废,变成了倒霉?
不然怎么会火裙舞出现那种事故,很奇怪,调查结果并无动手脚。除了他加大了那把火……难道真的是他?
“……”
时嫣就知道他不会回话,他最近除了屈尊降贵的监视就是凝视她的沉默,不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把手放到了小腹边缘,季琛没覆盖住的地方,摸了摸心想真是罪过啊,你的父亲并不喜欢你。
她叹气,感觉被窝里的温度节节升高,而自己的体温感觉很正常,睡前还量过呢,于是心有猜测,也断定是他有问题:
“你体温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风寒,老毛病了。”季琛鼻音很重,声音很哑,所以最近他才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不然在她眼底,他带病还来“监视”她,又该是一番嘲讽了。
时嫣心底一咯噔,复杂道,“是那次没养好?”
进山淋雨那次,醒来后又把她拒之门外,后面也没听说有人帮他,他也没找人帮忙。
手也没养好,本就有茧子,现在更是粗糙得大不如以前。
季琛用鼻音轻嗯了声 ,他想提出综艺下一季的拍摄,就在她坐完月子后,要把民族每个地区都去完,完完整整地给她一个蜜月。
也是的,就如签合同那天,时嫣签字落笔的犹豫和不忍,他坐在车里拿着合同望着医院发呆。
特助说,“您真的不要和时小姐的孩子?”
这一刻,季琛能想到时嫣在签完合同后,独自留在病房里内心有着千转百回情绪的景象。
孤独,煎熬,她一定会偷偷落泪。
特助大惊,“您怎么哭了啊?”是他说得还不够小心吗?
季琛抬手挡住此刻狼狈,他对自己也有了定性分析,是想要的,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小孩。
她的身体也很弱,不行了,瘦了那么多,再失去孩子,还是用孩子当做条件去换取其它,那么以后午夜梦回,时而想起,精神也会受到巨大打击,真的不行了。
那天她也淋了雨,又经历了火裙舞,孩子,大难不死,是奇迹,注定要成为他和时嫣的牵绊。
这样她就不会像选择迟野一样,离开他了吧。
季琛从回忆里清醒过来,气温渐高他难耐想离开她,怕感染,又舍不得离开,等说完综艺的事情他就走。
“你想……”这两字刚出口,时嫣就惊呼了一声,“呀!”
她语气很急,“她是不是动了一下,是不是?”
季琛整个手都放在上面,怎么可能错过,而且小孩一般四个月才会动,除非是她的幻想。
因为什么幻想?愧疚。他意识到这点后顿感窒息。
时嫣甚至抓住了他手臂,“是不是啊,你也感受到了对吗?”
“时嫣……”季琛手臂上移,横在她腰间收紧,头也抵到了她脖颈间,亲昵地安抚,“别紧张,别多想,睡觉吧,我等你睡着后再走。”
时嫣情绪很激动,哽咽地求证,“我问你了呀,她是不是动了一下,是不是啊,你刚才把手,把手覆盖在上面,你肯定也感受到了的呀。”
她手心撑住病床,想爬起来面对面跟季琛要一个求证。
季琛想拦都拦不住,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令他只好被动地被她抓住双肩,对视着被问。
她抽泣着问他,情绪难以克制,是压抑了许久的害怕和愧疚。简直是,很好想象她如果真的失去了孩子……不会。
他握住她的手,字字句句都是真挚的保证,“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我们的孩子也会健康成长,嫣嫣,你愿意,留下她吗?”
时嫣盯着他看了许久,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她用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季琛绝对不可信。
他一个失信许多次的人,拿什么让她坚信?拿空口无凭的保证吗?还是拿时光变迁,未来的反悔?或是拿现在这间VIp病房的信号屏蔽,让她无法跟外界或是家人沟通?
就像以前那么多次,她给自己洗脑,让自己信了他那么多次,到最后,哪一次的结局不是她的感情付之东流?
但她还是说,“好,我愿意。”
就如过去那一次缠绵里,他让她说我愿意的时刻。
这次她也说了,只是不同以往,违心的罢了。
——
年终,公司放年假。
季琛早早回了家,带着各式各样的年货,全是时嫣孕期爱吃的,他今年准备跟她在海豚湾过年。
站在电梯里按下按钮,电梯直升到某个楼层,他从跟磨砂镜子差不多的电梯壁上看看自己的西装有无凌乱处。
今天去临市分公司考察,顺便派人发了新年礼包,人太多,风寒老毛病导致鼻腔较为敏感,风尘仆仆,回来又没换西装,怕是全身都很狼狈。
整理了下领带,走出电梯到了家门口,想了想娇气包闻不得尘土味,干脆把西装脱掉挎到臂弯,抚弄一二头发,才按响门铃。
静待半晌,果然跟平时一样没人从里开门,他含笑呢喃,“又睡着了?”
说着输入指纹密码,推门走了进去,再放下年货换上拖鞋经过玄关,入眼的便是缩在毛毯里睡得香甜的时嫣,只是窗户大开,窗纱舞动,风一吹她就皱了眉目,不舒服地轻哼哼着“冷”。
约莫十二月,小孩四月了,她孕吐反应尚可,就是很容易嗜睡,一天除了阿姨陪着上卫生间,陪着吃饭聊天走几步,其他时候基本都在睡觉。
有时候他总是会疑神疑鬼地想,她是不是在躲着他?但他每次回来,她醒了后都是顶着一头呆毛,懵懵懂懂的样子,看着都睡蒙了,睡醒后皮肤嫩得如出水芙蓉,水灵灵的,又如剥了壳的鸡蛋,蛋白一样滑嫩,还粉粉的。
就这样的可爱大宝宝,她会骗他吗?
时嫣听到开门声后就支楞起了耳朵,此刻听到脚步声很缓慢是刻意轻手轻脚,一阵清风拂过脸颊,他是蹲到了她身侧,他要做什么?
季琛没做什么,把手伸向她熟睡的脸想捏捏,但是刚回来手还没洗肯定不干净,他叹息。
时嫣感觉那种在上方靠近的压迫感逐渐消失,脚步声走远,有推开窗帘的声音,还有关上窗户的声音。
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很快,做完后就走远了,时嫣慢慢睁开眼,看到了他往浴室走去的身影。
装爱有多简单,只要乖乖地当一只任由摆布,懵懵懂懂的金丝雀就好了,只要在日常里能让他感受到她需要他的爱护,依赖他并给他想要的陪伴。
季琛匆匆洗了个澡,吹干头发随便换上一身毛衣宽松裤的家居服,赶忙来到沙发前看了一眼。
沙发很大像床,是新换的,为了让时嫣好翻身,为了安全,他还让阿姨把地板全都铺了毛绒地毯,以防滑倒,且亲力亲为包住了所有家具的边角。
他看着她思考着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有大把时间,明天就是今年最后一天了,想跟她一起跨年……
只是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很安心。
季琛起身去厨房打开ipad,跟营养师一对一现场辅导,做了很多不同口味的菜,尽量营养均衡,总之想方设法让时嫣多吃一口。
忙碌很久后出来,时嫣还在睡,这次她是真睡着了,因为厨房里那细微的声响很催眠。
季琛走近后弯下腰,勾起她下巴亲了上去,从下往右到嘴角再到左,轻柔而有耐心。
她不知道,每天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想亲亲她,抱抱她。
可是只要是清醒状态,她总会不着痕迹的拒绝,不着痕迹,她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很抗拒,但他都知道,甚至她自认为藏得很严实的计划他也一清二楚。
前不久她开始记性不大好,比如上一秒要做什么下一秒就忘记了,要坐着想好久才会想起来。
她就开始蹲坐在床头执笔写起了日记,她的日记也不长,大多数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提醒关键词”。
他为什么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躺在床上睡着了,没穿袜子,一套粉色睡衣,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身后压着,只要翻个身肯定就会跟前几次一样压断头发,会疼,会觉得委屈。
脚凉凉的,还压断头发,醒来还不知道自己写日记写到哪儿了,到时候又会急得哭,他哄又哄不好,吻又吻不到,他又得跪着求求她了。
所以啊,他就用双手捂着她的脚,捂热了再给她穿上毛绒袜,跟睡衣是一套的,都很粉。
真是可爱的小糊涂,她怎么就越长越小了呢,快要当妈妈了还爱撒娇,脸蛋也越来越圆,像是从盐甜系御姐变成了娇滴滴小姑娘。
只偶尔跟百花负责人聊工作的时候才中气十足,很有气场。
他看得入神,良久后才想起来她那一头长发,看着就发愁,只不过是甜蜜的那种愁。
不能把人弄醒,不能拽断头发,床上落上一根都要跟他闹,当然他也舍不得,上一次维护多年的长发就为了个什么迟,哦现在是榜上富婆的国际男模迟,什么来着,忘记了。
不重要,这次好不容易长长的头发是留给他看得就很好。
他起身靠近,走到床边不小心把她手里捏着的笔记本撞到了地面,好死不死的是用久了的笔记本被折得合不上页,敞开的那一页时关键词也引人深思。
枫起世家,除夕回家,同学聚会,江启同学,他会帮忙,气候温润,小镇待产,和宝宝(这里是马尾辫简笔画小孩),一起过余生。
这是要走,计划里也没有提醒要把他一起带走的词语,他翻遍了也没找到关于他的笔墨。
多次很遗憾的是,他不是傻子,想不懂都很难,不过没关系,他会装瞎。
他真的,不是故意看到的,他不想看到,他不想伤害她。
季琛坐在地面毛毯上背靠着沙发,脚底踩着地毯长腿警惕性地曲起,食指卷起一圈又一圈的长发,眸光柔和,所谓绕指柔,便是指她的这一缕发启于食指,穿过中指无名指,在那无名指上戴着的有着檀香味的真戒圈上显得更加缠绵吧。
启于十九岁,撑过十年人生,忠于此时此刻。
够了,真的足够了。
既然有了保护牌,那就这样吧,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不如就再给她和自己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