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乡政府,大多都有这样的黑屋子。偶尔用来关押犯事的人。
四周厚厚石墩子围成的墙壁,结实,隔音,只在墙壁最顶上开一个小小的窗户,仅供透气,一个成人的身子都探不出去。
此时,黑屋内光线昏暗,上面小窗透进来的太阳光在石壁上折射出缕缕反光,才让人看清屋里的情形。
一条长长的陈旧木条凳子上,三赖子柳三宝手腕上拴着一根粗粗的铁链子,长长的链子另一端在屋角的一个大大的木桩上。
墙角的便桶正在清晨的阳光折射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三赖子努力睁开肿眯了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秦珍珍,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破损的嘴角挣扎出声,
“珍……珍珍妹子!你说的可是真的?等我出去,你就嫁……嫁给我?”
“是!三哥,只要你这次替我瞒着,不要把我扯进来,我就等你。”
秦珍珍尽量不去看他那张红肿的脸,低头拉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道。
又怕三赖子不相信她的话,补充道,“我秦珍珍喜欢有担当的男人。”
三赖子活了三十年,还没听哪个女人说过喜欢他,秦珍珍的话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从不曾有过的豪情。
“珍珍妹子!只要你不……不嫌弃我柳三宝,让我替你去……去死我都愿意!”
“那三哥,等会派出所来人,你知道怎么说了吧?”
秦珍珍早上来的时候,怕引起嫌疑,原本不打算进这黑屋子的。可是听治安室的人说这事报了镇上派出所,派出所马上要来人把三赖子提到上面去。
听说今年国家严打流氓犯罪,三赖子这事恐怕不能轻易善了。
秦珍珍心里不踏实,怕万一三赖子真把她供出来,她不但要落个同谋怂恿的罪名,幺叔的怒火她也承担不起。
事情既然是三赖子做下的,那他就全部扛了吧。
“放心!我柳三哥是个有情义的!昨晚陈队长怎么拷打我,我都没说出你半个字!派出所的人来了,也一样的!”
秦珍珍放下心来,她满意地勾起唇角。
“嗯!我相信三哥是个真男人!”
真男人三赖子激动地抱住秦珍珍,想让秦珍珍感受一下他的“真男人”,就听门外响起了动静。
“这位婶子,你趴在门上做什么?”治安室的人走过来,“让开,我要把人提出来。”
柳母心里正嘀咕着三儿媳妇是不是有着落了,就被人一把推开。
厚重的木板门吱呀一打开,柳母就看见了满脸尴尬从她家老三身边站起来的秦珍珍。
“是秦珍珍呀!”柳母有点意外,她以为是哪个小寡妇看上她家老三呢。
“柳婶。”秦珍珍笑着招呼柳母,回头再看一眼三赖子。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走出乡政府大楼,听到二楼办公室传出说话声,秦珍珍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关三赖子的小黑屋在一楼,离二楼办公室有点远。不然,被幺叔秦大勋他们发现她来看过三赖子,事情总归不好说清楚。
镇上派出所来了三个同志,对当事双方都仔细做了笔录。
又有搽耳村队长证实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柳三宝在搽耳村的口碑并不好,一年到头专盯着人家姑娘媳妇。
案件清晰明了,就是光棍汉柳三宝见小姑娘秦小霜落了单,临时色胆包天起了歹意。
虽然没造成严重伤害,但柳三宝动机恶毒且付诸了行动,并且秦小霜肩膀也受了伤。
性质很恶劣,不可饶恕。
“警察同志,这种情况应该会判刑吧?”
瞿临川心里清楚,现在严打期间,这种流氓滋扰类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但还是问了一声。
“应该会判个三五年的,具体要等上面公安局、法院裁决。”
闺女被欺负,秦大勋面色很不豫,今天已经很收敛脾气了。
“若是判得不够,到时我会上诉的。”秦大勋冷冷地说。
“哪能呢?秦老板,这事一定会处理得公平公正。”
派出所的民警赶紧赔笑。
秦老板秦大勋声名远播,镇上派出所所长,平时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处理完事情,秦大勋带着秦小霜和瞿临川回搽耳村。
“临川,你这阵有时间,就在家多教小霜一些防卫格挡吧。”
秦大勋皱眉瞧一眼自家闺女的细胳膊细腿,摇头,“小时候教的一些,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爸!您以前教的我还没忘呢!不信的话,晚上我在院子里舞给您看?”
被父亲小瞧,秦小霜不服气。
“练的拳脚不是花架子,是靠舞的吗?要靠力度和巧劲!”
秦大勋难得在秦小霜面前板起脸说话,“不要偷懒!好好练!练好了,以后我和临川不在你身边,来两个三赖子也不能轻易伤到你!”
想起昨晚秦小霜差点就着了三赖子那瘪三的道,秦大勋就不能冷静。
训练闺女也不能心慈手软,要像练新兵一样,铁面无私。
养了娇娇闺女的老父亲心头又升起了一丝惆怅,闺女哪都好,就怕走到外面被人欺负。
就是找了个瞿临川这样的女婿,也不能保证每天二十四小时能护着她。
“小霜!听叔的!以后我有空早晚都带你练吧!”
瞿临川觉得大勋叔的想法没错,他也希望秦小霜能多一些自保能力。
“哦,好吧!”秦小霜声音弱弱地应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其实也蛮厉害的了,那宋代文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不是被她打得很惨吗?
可当天晚上,瞿临川看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肩也不怎么疼了,带她在院子里比划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