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已经摒弃了人间的礼义廉耻,自然不愿意迂回。
这才见第一面,就邀人共寝,怀夕忍着心里的不适,起身冲他一揖:“自然愿意,只是,鬼王要先瞧一瞧我送的那粒珠子。”
鬼王心下大悦,动了动身子,恶臭扑鼻,他伸出坑坑洼洼的手去拿日盈珠,刚入手,微微热,并未感觉有什么特殊之处:“真的是仙界圣物?倒是看不出有何特别的,连夜明珠都比不上。”
“是吗?”怀夕站直身子,冷冷地看着鬼王。
鬼王心下一慌,严厉地看向怀夕:“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本王?”
“为何不行,我只是在看一个死物罢了,难道你不是一个死物?”
“大胆!”鬼王暴怒,抬手就要把手中的珠子朝怀夕掷去,却突然一低头,竟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破了一个大洞,而方才的那粒珠子竟然沿着自己的胳膊蜿蜒上前,所过之处骨肉皆散,他抬起右手就要把那珠子拔下来,可是,根本拔不动,他骇然,看向怀夕,大叫道:“这是什么?你竟然害我。”
怀夕轻笑出声:“它是日盈珠,至阳之物,正好克制你这至阴之物。”
这时,四周的恶鬼见状,纷纷上前帮忙,触碰日盈珠的恶鬼无一不被灼伤,虽然那珠子平平无奇,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帮不了鬼王,他们把刀尖对准怀夕,这些恶鬼实在太过恶心了,怀夕只怕污了自己的手,腰间的萤石升空,一本巨大的书在空中缓缓打开,再往下压,看到盈盈的蓝色的光芒,恶鬼们要逃,却被那光定住了一般,最后只能被那本书所吞噬。
土地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生死薄,怀夕君,你是怀夕君?”
这时,日盈珠已经吞噬完了鬼王的四肢,只剩下孤零零的躯干和脑袋,怀夕本来要去取橐蜚羽衣的,见那橐蜚羽衣上爬满了虫子,实在没有勇气伸手。
鬼王突然怒目而视,大喝道:“怀夕君,你是怀夕君?”
怀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鬼王突然大笑:“好好好,怀夕君,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等到你了......”
怀夕还欲再问,日盈珠已经快速地吞噬了他的脖颈,然后是躯干,眨眼,地上只剩下那件爬满虫子的橐蜚羽衣。
土地这世凑到了她的跟前:“橐蜚羽衣为什么会在鬼王身上?”
怀夕看着土地:“有没有办法把它洗干净,我要带走?”
土地犹豫半晌,看着她:“你真的是怀夕君?”
怀夕点了点头。
“今日你也算是替我除去一大害了。”土地磨磨蹭蹭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这里是我装的天河的水,绝对能洗干净。”
虽然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但是内里有乾坤,打开瓶盖倾倒,如瀑布一样的水淋了下来,眨眼把那橐蜚羽衣冲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它本来的颜色,即便如此,怀夕还是有些膈应。
土地见怀夕迟迟不去拿橐蜚羽衣,便问道:“怀夕君需要橐蜚羽衣是为了避天雷吗?您不是在三界之外吗?也会受雷击?”
怀夕出自大荒,不在三界之中,本不该受雷劫之困,可是,自从被孙猴子打散了元神,她重新凝聚神识,就已出现在三界之中了。
“嗯。”怀夕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取了橐蜚羽衣,贴身穿在身上,只有那样,才能避天雷:“此间恶鬼已入了地府,告辞!”
土地赶紧追着她往外跑:“怀夕君,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是要重新修炼吗?只要你回大荒一趟,本不必如此辛苦的。”
怀夕冷笑:“回大荒干什么?接受别人的馈赠,然后被别人摆布?”
土地一下子就怔住了:“可是,可是若是你不回地府,人间会越发的乱啊。”
“我管不着。”怀夕一溜烟地出了洞府,心中憋闷,特别是一想到身上的这件橐蜚羽衣被鬼王穿过,她就膈应得不行,但是,她不能再受雷击了,她现在已在三界之中,五行之内,就要按照规矩而来,她引魂,除了受不了恶鬼作乱,就是积累阴德,只有足够多的阴德才能增加修为,到时候,谁能摆布她?
这世间的规矩从来都是针对弱者的,规矩从来困不住强者。
出了洞府,怀夕就恢复了自己的容貌,此时,朝阳初升,满地尸山血海,她心里沉沉的,可是世间妖魔鬼怪从来都是杀来杀去的,莫说妖魔鬼怪,就是人族不也如此吗,战乱何时停过,人间生乱怎么就是因为她了,为什么要她背负,她本来就不用背负的。孙猴子已经打散了她的元神,现在的自己不欠任何人的,她要过自己的人生。
怀夕心中烦闷,突然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定睛看去,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宋晚霁。
两军交战,宋晚霁作为大将死在这里没人收尸,看来是大雍败了,怀夕忧心忡忡,想着快点回天凝山,突然一只秃鹫俯冲而下,怀夕伸手阻挡,她与宋晚霁也算是熟人,就算他身死了,也该留有全尸,待会让他入土为安,既全了两人的情分,也算是积阴德了。
可是阻挡间,她身子一倒,整个人扑在了宋晚霁的身体上,嘴唇磕在了宋晚霁的首铠之上,破了一块皮,一滴血滴在了宋晚霁的嘴唇上,渐渐沁了进去。
怀夕大惊失色,她慌忙爬了起来,跪在一旁用力地擦血迹,可是,那血迹渐渐隐了进去。
突然,风云变色,漫天乌云呼啸而至,闷雷滚滚。
宋晚霁本来已经死了,却受了她的血,真是天地良心啊,自己没有想过要救他啊。
霎那间,整个天都黑了,只有云层之上一闪一闪的金色,天雷已至,若是天雷此时劈下来,宋晚霁就会灰飞烟灭,可是,他死了,本来能好好入轮回,却因为受了自己的一滴血而要受天雷之劫。
轰隆隆,轰隆隆,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颤抖,怀夕本不欲管,可是若是魂飞魄散,这损的可是自己的阴得,突然天边一亮,她一咬牙,直接抱起宋晚霁,把他护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