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六日,大雪,羊城的天气却是阳光明媚,最高气温二十度,最低气温九度,晚上七点到九点气温开始下降时,陈鸿的第一次签售会在羊城图书馆顺利的举办了。
签售的书也是陈鸿最喜欢的一本散文《江边旧事》,主题是“忆江畔往昔,品岁月长情。”
主持人简短的发言后,陈鸿也分享了自己的创作历程和心得,以及些许感悟,看到台下男女各半的粉丝,陈鸿心里也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谢谢大家的捧场,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脑海里总会存在一些‘地图’和‘脸谱’,而其中最深刻、最清晰、最大的地图是以家为半径展开的,对于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
回忆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我们不能只靠它活着,但是也不能没有它活着。
当你站在时间里面去看时间,你会发现时间过得异常缓慢甚至痛苦;而当你站在时间节点去看时间,你会发现时间不过是眨眼间。
……
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生活的读者,希望大家都能诗意人生,那些好的坏的,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唯美的爱情精彩的人生也不过是惊鸿一瞥黄粱一梦。”
走心的发言和现场观众面对面互动了一会后,陈鸿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在递过来的书上签上自己曾经构思许久的名字还有时间,如果读者有不过分的要求陈鸿也会签上。
说来也好玩,陈鸿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用上了自己设计的签名,那是高中的一个平常的晚自习,不想看书学习,也没有人聊天的陈鸿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想到要设计一个自己的签名。
于是再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陈鸿的书上本子上就签上了各种各样的名字,最后选了一个最喜欢感觉最良好的,又反复练习。
即使陈鸿同桌并没有问陈鸿签名的设计思路,陈鸿也感觉良好的主动讲了许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随着人群一个一个在身前路过,陈鸿仿佛变成了木有感情的签名机器,手上熟练的写着字,脸上却一直带着笑热情的和每一个说话的人简单的交谈着。
猛然抬头时陈鸿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眼前,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也并无太多的交谈,不过女人的脸谱现如今依然存在于陈鸿的记忆宫殿里。
站在陈鸿面前的女人长着一张大众且普通的脸蛋,身高也不高不矮体重也不胖不瘦,穿搭也并无出彩,日常的通勤穿搭。
如果说有一个能让人熟记的点的话,那就是女人的眼睫毛很长,眼睛很大很深邃有神,相较于其他比较出彩,不过整体来说又好像没有记忆点,属于在书里观众并不能脑补出来的路人甲。
不过陈鸿记住女人的样子却不是因为外貌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对方是陈鸿曾经在地铁站搞搞“签送会”送书的几人之一。
女人手里同样拿着一本书,不过却不是活动现场提供的《江边旧事》,而是陈鸿的另一本诗集《我与海子》。
“是你啊!”
女人对于陈鸿一眼认出自己有点意外,不过却不震惊,和陈鸿对视一眼,一种默契油然而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把手里的书递给陈鸿,不出色的声音淡淡开口道:“是我,又见面了,恭喜你!”
陈鸿接过诗集翻开扉页,果然上面有自己的签名和一段话,以及二零二十年六月十五日的时间,书上的话并不是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是“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也许俩人同样的喜欢海子的《九月》,也因为那句“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而久久回不过神来,所以女人让陈鸿签下了这首诗的这一句。
陈鸿没有立马动笔,而是向女子问道:“有什么想要我签的吗?”
女人基本没有思索的说道:“就写‘2024年6月15日赠与静静,2024年12月6日签’,算是一个补充吧!”
“好!”
陈鸿签完字后,女人郑重的把书收了起来,双方简单的祝福一下后就无再多的交谈,女人消失在人群中,陈鸿继续在印刷有自己名字的书本上签自己的名字。
活动圆满结束,陈鸿来到停车场启动了车辆,但是却没有去嘉怡花园也没有去二沙岛别墅,而是心血来潮的往嘉禾望岗地铁站开去。
到附近找地方停好车,陈鸿沿台阶一步一步往下,安检检票到达乘地铁的地下,九点半的三号线依然人群拥挤。
透过人群往两边看去,在长长的过道边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个安静身影正坐在冰凉的铁椅上低头看着手里的书,陈鸿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然后坐在了旁边。
“静静”
听到陈鸿的声音,看到陈鸿突然的出现,李静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只是合起了书本朝陈鸿笑了笑。
“还不回家吗?”
“我在等你!”
“要是等不到呢?”
“你不是来了吗!”
俩人对视一眼笑了笑没有在说话,地铁伴随着喇叭声呼啸而过,俩人的影子在灯光下靠得异常之近。
过了片刻后李静先开口说了话:“能和我去吃个晚饭吗,我还没有吃晚饭呢,下班就去你的签售会了。”
“我也没吃,走吧!”
俩人亦步亦趋的往外面走去,陌生而又熟悉。
“最近过得怎么样?”
“好也不好。”
“怎么说。”
“能吃能睡能上班,就是时常感到迷茫烦躁。”
“那挺好的!”
“你真会接话,你写的书要是这样怕是粉丝得掉光了。”
“那不是还有你吗。”
“哈哈,那晚饭是不是该你请?”
“没问题,想吃什么?”
“你猜猜。”
“火锅!”
秋冬怎么能不来一顿火锅呢,在那热气腾腾的水蒸气下,一切的烦恼都终将消散在口腹之欲中。
上车后陈鸿也没有再问李静要吃什么火锅,而是驱车直接来到了最近的一家潮汕牛肉火锅店,除了一个绿色的蔬菜其余的全是肉食。
清澈的骨汤里十二秒后大片的吊龙裹上各自调配的蘸料,被送入了俩人的嘴巴,惬意得发出了声音。
“你的诗歌里充满了忧郁。”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
“我也是一个感性的人。”
……
俩人没有关心打听对方的私事,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甚至陈鸿都不知道对方真名叫什么,一顿饭下来其实说的话也寥寥无几。
吃完饭后俩人在路边吹着舒服的晚风,欣赏着迷人的城市夜景,最后李静挥了挥手再次坐上了地铁,陈鸿也驱车来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别墅。
用邵慧冉送自己的唱片机放上一首歌后,陈鸿拿起手机看起了机票,签证已经申请下来了,陈鸿也准备出国一趟,去见见远在大洋彼岸那个曾经爱笑后来爱哭的女子。
最后陈鸿买了十二月十日国内时间下午三点的机票,全程十六小时五十分钟,先从羊城出发然后上海转机,最后到离卡斯蒂利亚最近的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
由于陈鸿买的是特等舱套房,所以单程的机票价格就高达十二万八千元,至于回来的陈鸿还没买,不过陈鸿准备十九号前回来,毕竟还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
洗漱好陈鸿躺在床上和几个女人聊了会后正准备睡觉,这时候却是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陈鸿点开一看,却是一个让自己意外又哭笑不得的人。
“姐夫,我的礼物呢? 花儿都等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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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句顶一万句》一些篇章分享,可以跳过。
老汪在开封上过七年学,在延津也算有学问了。
老汪瘦,留个分头,穿上长衫,像个读书人;但老汪嘴笨,又有些结巴,并不适合教书。
也许他肚子里有东西,但像茶壶里煮饺子一样,倒不出来。
人问:“老汪,你有学问吗?”
老汪红着脸:“拿纸笔来,我给你做一篇述论。”
“有,咋说不出来呢?”
老汪叹息:“我跟你说不清楚,燥人之辞多,吉人之辞寡。”
四处流浪七八年,老汪终于在镇上东家老范家落下了脚。老汪的私塾,设在东家老范的牛屋。
十里八乡,便有许多孩子来随听。由于老汪讲文讲不清楚,徒儿们十有八个与他作对。
如讲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徒儿们以为远道来了朋友,孔子高兴,而老汪说高兴个啥呀,恰恰是圣人伤了心,如果身边有朋友,心里的话都说完了,远道来个人,不是添堵吗?恰恰是身边没朋友,才把这个远道来的人当朋友。
老汪的老婆叫银瓶,银瓶不识字,但跟老汪一起张罗着私塾,老汪嘴笨,银瓶嘴却能说,但她说的不是学堂的事,尽是些东邻西舍的闲话。
一次老范到后院新盖的牲口棚看牲口,管家老季跟了过来,在驴马之间说:“东家,把老汪辞了吧。”
“为啥?”
“老汪教书,娃儿们都听不懂。”
“不懂才教,懂还教个啥?”
“不为老汪。”
“为啥?”
“为他老婆,爱偷庄稼,是个贼。”
老范挥挥手:“贼就贼吧,我五十顷地,还养不起一个贼?”,这话被喂牲口的老宋听到了。喂牲口的老宋也有一个娃跟着老汪学《论语》,老宋便把这话又学给了老汪。没想到老汪潸然泪下:“啥叫有朋自远方来?这就叫有朋自远方来。”
……
杨百顺跟父亲闹翻后,就想去投奔舅舅。
半路上,他意外地遇到了剃头老裴,杨百顺就想跟老裴学剃头,老裴借口说要跟老婆商量,让他先去找老曾。
老曾是老裴的朋友,是一个杀猪的,从此,杨百顺就跟着老裴学杀猪。
头些天,杨百顺还惦记着有一天老裴来领着他学剃头。老曾看穿了他的心事:“你还是年轻啊,他不会收你做徒弟的,你俩是患难之交,患难之交只能做朋友,怎么能做师徒呢?”
杨百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裴说的都是假的,他对老裴的看法也改变了。
杨百顺跟着老曾学杀猪,刚开始还很顺利地,两人也能说得着话,可自从老曾续了一房老婆之后,情况渐渐发生了改变。
新师娘脾气温柔,将老曾伺候得很舒服,以前师徒俩无论多远,都会出去杀猪。现在师傅不愿出远门了,杨百顺暗想不好,师傅和他说话越来越少,和师娘有说有笑了。
两个人中间加了一个人,事情就起了变化,有一次,师傅腰疼不能外出杀猪,又怕生意被别人抢走,就让杨百顺打着他的旗号出去。
起初不是很顺利,渐渐地,杨百顺杀猪的手艺熟练了起来,独自杀猪已经不成问题了。
徒弟能够独立杀猪,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事情就坏在一张嘴上,杨百顺在杀猪之余跟人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师娘,越聊越憋闷,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就将师娘如何面上带笑,内心歹毒,对徒弟如何克扣,说了个痛快。
可是这话不知怎么就被传成了,老曾如何歹毒,如何克扣徒弟了,风声落到老曾耳朵里,老曾怒不可遏,也不听杨百顺解释,就将他赶了出去。
杨百顺跟老曾闹翻之后,实在没有地方去,就回了豆腐铺,当天晚上,正赶上哥哥杨百业结婚。
老杨看了一眼杨百顺,并没有安排他坐主桌,而是让他去扫厕所,而那个曾经算计过他的弟弟杨百利正在主桌跟客人谈笑风生。
杨百顺一边扫着厕所,一边就把这些人恨上了。恨着恨着,扔下笤帚,就跑到镇上,发誓永远不回杨家庄。在他心里,已经把老杨、老马还有杨百利都杀过一遍了。这回离家出走,心里是彻底凉了。
……
杨百顺三十多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入赘到了吴香香家,做了上门女婿。
吴香香是个寡妇,开着一个馒头铺,带着一个女儿叫巧玲,杨百顺和吴香香之间也说不到一起,两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吵架。
但杨百顺和巧玲却很说得来,巧玲虽然只有五岁,但很懂事,也很心疼杨百顺,杨百顺觉得,自己的生活虽然不如意,但有了巧玲,也算是有了一点盼头。
有一天,杨百顺发现吴香香和隔壁的老高私通,两人还商量着要私奔。
杨百顺一气之下,带着巧玲去寻找吴香香,在寻找的路上,杨百顺遇到了卖老鼠药的老尤,老尤看上去很面善,杨百顺便将巧玲托付给老尤,自己去寻找吴香香。
但当杨百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老尤和巧玲都不见了。杨百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巧玲的下落。
杨百顺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
杨百顺的妻子叫做吴香香,妻子选择跟一个银匠私奔。
有一天杨百顺在车站看到了妻子和银匠两个人过的清贫拮据,这个时候银匠让吴香香去买一个白薯,于是吴香香还价了好久终于拿回来了一个滚烫的白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吃。
曾经的妻子脸上洋溢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这个时候杨百顺想起吴香香之前跟着自己做生意不愁吃穿,但每天却都要骂杨百顺一顿,而现在跟着银匠颠沛流离也没见她骂银匠,反而很亲密。
此刻他突然释怀了,这一场私奔也算让他们彼此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
尽管伤害的是自己,一个人能和另一个人过苦日子一定是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打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