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不要脸……”
蒋欣童在抗拒中爬起身,扯断了周拟的一撮头发。
她要疯了。
手心被周拟的头发缠绕的嘶哑声裹挟着,地下室昏暗的灯光投射在蒋欣童满是血迹的手上,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悸动。
只是疼痛欲裂,脖子后的痛苦又让她跪下身去,捂着脖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从食人厂传承下来的一切布局一点都没有改变过,这个地方蒋欣童再熟悉不过了,她还是强忍着剧痛扶着墙站起来,沾了满手鲜血。
没变过,什么都没变过。
排成纵列的监牢里困着的不再是女人,站在外面的不再是男人,受困的是所有人。
监牢里排列着囚禁的尚且残存意识的难民,正在被雾包裹着的身体里挣扎。
地下室被周拟正式更改的规则更加弱肉强食,被改造之后的雾人难民,被送走之前都在靠着自身体质维持生命体征,而撑不住的则变成残肢,静静地瘫在地上,就此真正与世界别过。
这貌似是一条更适合周拟的规则。
“我不要脸?”
“是你太不听话了。”周拟向下盯着蒋欣童,“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他象征性地掀开蒋然的皮肉,发现她整个人早就被划成了两半,只有内里残余的雾将烂肉黏在一起,从远处看看似成了一个完整的整体。
曾经不堪一击的神智,现在不堪一击的身体,正因如此,蒋然的尸体被李栎处理到了地下室,因为没办法再加以利用,从而变成了厄的围墙之外,满地食腐鬣狗的盘中餐。
“事已至此,我很抱歉。”周拟对大家坦白,“我们谁也逃不了了。”
“我不要脸吗……那是不对的。”周拟看着和蒋然长得一样的蒋欣童,一刹那间,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很抱歉。”周拟下意识地弯下腰,面对地下室中那反射着自己身影的镜子,意味深长地鞠了一躬,“请原谅我。”
“对着自己拜?”程亦然笑出声来,“您老痴心疯了?”
“我不信神也不信佛,拜自己不是更好。”周拟给自己磕了个头,“周拟,求你保佑我,包括蒋欣童,这个队伍里的人谁也别死那么早。”
“你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从项链里伸出来的针……”李栎倒吸一口冷气摸了摸自己的项链,“这条项链原来是这样的东西。”
“所有人的项链里都有一根雾针。”
“我们只是无助的棋子,被命运操纵着走向死亡。”周拟眼神迷离地说,“可牵着那条死线的人绝对不是我。”
他双手合十:“所以必要的时候就一起死吧。”
“你愿意吗?”周拟侧过身站起来看向李栎,“你害怕变成蒋欣童那样子吗?”
“像她那样被你的感情彻底反噬掉?”
“能快点死吗?”杜付裕横插一嘴,“能死就行。”
“谁活得都不舒服。”李栎靠在血腥的墙边,“可你要自己强行掌控别人的生死,我只能说太爽了。”
“是听起来太爽了,给我无聊的人生增加了一点挫折。”李栎尝试摘项链无果,“老板,如果你也偷偷给我打过几针,我刚才说出的话就可以让我自己理解了。”
“血液里被注射进这种东西只会让我好想睡觉,难怪我这几天都梦见那个太监要拖我进阴曹地府。”
李栎的两根手指捏着蛇头说道:“……连工作都不想找了,出去就想靠资助摆烂一辈子。”
“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下半辈子不会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
“所以我们都会变成鬣狗是吗?”
不死城,听完樊诩阐述的方思奇颇为感叹。
“朋友,你站队站得很好啊。”中途回来的季白衣夸赞道,“有这么灵活的脑袋,你一定能成功活到最后。”
“还有你,小诩。”季白衣将一份白纸资料递给樊诩,“宿中恢复的钱你是真不打算掏了?”
“你的打算只有复活母神吗?”季白衣问。
“复活母神,不惜一切代价。”
樊诩的镜片反光,导致季白衣没有看清樊诩的眼睛。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樊诩说。
“就是?”季白衣替他回答,“牺牲应该牺牲的人?”
“……牺牲樊可?”
季白衣话音落下,四处一片寂静,他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
“你告诉我,这件事也要牺牲你妹妹吗?”
“这件事在她身上不叫牺牲,叫成全。”樊诩翻着资料不满意地说,“这是她的病历单吗?”
“啊?这么私密的事我能听吗?”想要离开的方思奇被季白衣一把扯住,识相地坐回原位,“哦……哦。那我听一下。”
“救不了就别救了。”樊诩把病历单合上,“少用药,保证身体纯净。”
“你不是医生,为什么要掺和医生的事?”季白衣劝解道,“别让你妹妹死掉。”
“死掉……?”方思奇快速反应过来,“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樊诩把方思奇瞪了回去,“她是我妹妹,就应该听我的。”
“让母神融入她的身体,你觉得这件事有失妥当?”樊诩望着季白衣严肃地说,“可惜像你这样离开队伍的中立之人没有权利过问不死城的事。”
“博爱才是不死城的第一要务,一条命算什么。”
樊诩叹了口气:“只要她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小诩,你简直疯了。”季白衣不可思议地说,“不可理喻,你在学那个小子闹小孩脾气吗?”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
“如果能回到过去?”樊诩堵住了季白衣即将说出口的话,“如果你日夜期盼着回到从前,那为什么不叫我‘阿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