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她是装病也好,还是为了勾引他也好,都应该再多花点心思,不是吗?
这伎俩实在太过肤浅,让人一眼看穿,真是好没意思。
张蓉儿一身湿漉漉地坐在床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此时又羞又气又委屈,没错,她是想要勾引他来着,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羞辱她……
“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张蓉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认真道:“臣妾当初之所以进宫来,就是为了替皇上绵延后嗣啊。”
这句话从她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着实难堪。可就算再难堪她也要说,否则,她就真的出头无望了。
周佑宸闻言眸光一闪,他慢慢蹲下身子,冷峻的脸庞微微贴近张蓉儿,张蓉儿低了低头,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怨恨,继续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皇上,臣妾不想白白蹉跎了年华……臣妾想要为皇上生一个皇子,一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皇子。”
她说完这话,仿佛下定决心一样,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年轻无畏的倔强。
“适可而止吧。”周佑宸淡淡开了口道:“就算你再怎么花心思,朕也不会对你动心的。”说完,他拿起地上的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还有,别让太妃娘娘心烦,朕不喜欢看见她为你们烦心的样子。”
这一番话,深深刺痛了张蓉儿的心。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可如今她却被人这般嫌弃。
张蓉儿看着周佑宸的背影,一改之前的悲伤虚弱,冷笑道:“皇上,您若是心里有了别人,为何还要选后纳妃?臣妾到底哪里比不上岚太妃?”
周佑宸背过双手,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她是朕的全部。”
身后的张蓉儿悲愤交加,抬手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然后发声大哭。
周佑宸走出殿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太医,直接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道:“身为太医,就该有个太医的样子。再有下次,朕断不饶你。”
张太医吓得浑身哆嗦,连忙匍匐跪地,磕头请罪。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知错……”
若不是文婕妤威逼利诱,他也不愿替她扯谎。
张蓉儿原本没病,谁知湿着身子哭了半宿之后,反倒是真的病了。她受了些凉,再加之,伤心过度,郁气难消,所以病得很重。
翌日傍晚,孟夕岚过来看她,见她病恹恹的模样,连连摇头。
张蓉儿虽然病着,但脑子并不糊涂,见了孟夕岚,她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愤的情绪。
“昨晚的事,哀家都知道了。”
孟夕岚迎上她怨愤的目光,缓缓地坐了下来。
张蓉儿闻言有些羞恼地别过了脸,心想,她一定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焦太医刚刚为你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凉,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孟夕岚回头看了竹露一眼,竹露随即奉上一个锦盒:“这是娘娘送来的参片,给婕妤娘娘补身子用的。”
假惺惺……张蓉儿回头瞪了她一眼,眼里满是不甘心地倔强。“娘娘的厚意,臣妾受用不起。”
她的假仁假义假好心,她不稀罕。
说话间,有宫女已经端来汤药,孟夕岚主动伸手接过,惹得那宫女一怔,“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
“没关系。”孟夕岚风轻云淡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
孟夕岚接过药碗,眉心浅蹙道:“好苦的药啊。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这样才能快点好。”
她一边说一边递出去一勺,张蓉儿眼底幽光闪烁:“娘娘这是何意?臣妾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婕妤,您可不要害臣妾……”
自己明明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还懒着不走。难道是为了故意激怒自己?
孟夕岚看着她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睛,随即开口道:“哀家无心害你,也犯不着害你。”
张蓉儿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动。
“是啊,娘娘盛宠优渥,自然不屑于我这个小人物争斗!”
她原本是想要咬着牙撑到底的,可无奈心里的委屈太满,时时刻刻都想要溢出来似的,让她自己忍不住。
她别过脸去抹眼泪,孟夕岚见了,轻轻一叹,只把药碗放到一旁。“哀家知道你的心里委屈。不过,这委屈是你自己找的,所以也只能自己捱着。”
她若是稳得住心声,多对周佑宸拿出点耐性来,事情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周佑宸的性子本就冷漠,尤其是对不亲近的人,更是充满戒备。
张蓉儿吸吸鼻子,哽咽出声道:“皇上和娘娘,都是一样的虚伪狠心……你们既然两情相悦,那就在这宫里风流快活好了,干嘛还要我们进宫……”
“放肆!婕妤娘娘这是怎么和太妃娘娘说话呢?当真是病糊涂了,连个长幼尊卑都分不出来。”竹露厉声呵斥,一脸严肃。
孟夕岚伸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微微沉吟道:“文婕妤这话有误。当初你进宫之前,娘家长辈们没有和你提起过哀家的存在吗?哀家和皇上的关系如何,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想必宫外的人也该有所耳闻才是?文婕妤既然这么在意皇上,难道之前一点功课都没做过吗?”
年轻的孩子都这样,一旦受了委屈,只会把责任推在别人的身上,却从来不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
张蓉儿被她说得一怔,用力咬住下唇,半天吭声儿了。
“那些流言蜚语,怎能轻易作数?若是早知如此,臣妾当初就不该来……”
她现在真心觉得后悔,觉得耻辱,就算有父亲为她出谋划策,可她还是觉得没有希望。
“现在才后悔,是不是晚了些?”孟夕岚轻轻戳中她的心事。“往后的日子还长,自暴自弃是最没用的。”
眼看着汤药晾了差不多,孟夕岚再次舀起一勺去喂她。
张蓉儿脸上满是泪痕,望着她,目光恍惚又无助:“我还能怎么办……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孟夕岚闻言微微而笑:“灰心的话,还是留着病好了之后再说吧。一辈子远比你想象得要长,可日子总要一天天地过。”
她的语气温和平静,带着一丝丝不合符年纪的惆怅。不知为何,张蓉儿觉得她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就像是一个老人家。
张蓉儿沉默片刻,终于微微张开了嘴,把那勺苦苦的汤药喝了进去。
孟夕岚见状,方才满意点头:“这样才是好孩子。”她只喂了她这一勺,跟着便交给一旁的宫女继续服侍她用药。
孟夕岚扶着竹露的手,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张蓉儿倚靠在床头看她纤细的背影,心中愈发肯定了一件事。
她一定是一个有秘密的女人。
待出了宫门,竹露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娘,您为何对文婕妤那么好?她根本就不配……”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仗着年轻就糊涂行事,活该自讨没趣。
竹露在心里狠狠地编排了她一番,只是这些话,她可不能当着主子的面前说。
孟夕岚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沉声道:“仔细想想,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这般悲伤怨愤。”
“可是……她自己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和您有什么相关?”竹露不解主子为何会再次心软。
“可以说和我无关,但也可以说和我有关。她到底年纪还小,这深宫内院本就寂寞,我只是不忍再落井下石罢了。”
说实话,孟夕岚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幸灾乐祸的资本。宫里的人际关系,从来都是复杂的,今天看着还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到了明天就会变成事关生死的大事。
孟夕岚不想早早地给自己树敌,就算敌人已在,但她也不能露出锋芒。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竹露和主子想得完全相反,她认定张蓉儿是不省心的祸害。别的不说,单凭她昨晚有心勾引皇上,就可见她的无辜和单纯都是装出来的。
“娘娘,文婕妤这个人实在晦暗难辨。时而天真,时而奸诈,昨儿她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往后想装无辜也难了。”
孟夕岚微微沉吟:“我倒情愿她继续装天真,那样最起码说明,她还是个聪明人。”
不管内里如何,最起码她的外表还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那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娘娘……您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昨晚的事儿,万一再发生一回,后果如何谁也想不到的。”光是想一想,竹露心里都要急出火来了。
孟夕岚一声叹息:“我不担心,皇上的身边早晚都会有人的。”
她不是大方,而是能够提早预料到现实的残酷。而且,她从未想过要什么独宠,她想要的只是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和地位。
只要她牢牢长在周佑宸的心里,就算她不在他的身边,她也是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