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马车里,沈枝雅担忧的望着远处不断远去的山川。
“周家在羽州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好对付,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不知道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计划已经开始实施,既然暂时联系不上殿下,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只能等待。”
顾明秦压下心底同样的不安,就这么焦虑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换了个话题,出声安慰:“话说回来,你们沈家什么时候选择投靠殿下的?”
注意力短暂从不安中拉出来,沈枝雅顺着这个话题回答道:“是殿下和凤将军决裂,炸了凤将军府却全身而退后。”
“这么巧?”顾明秦挑了挑眉。
顾家也是在这件事之后,意识到这位看起来没有威胁力的公主,在认真起来后,原来...手腕能这么干脆利落。
沈枝雅道:“凤将军的事情发生之后,沈家注意到了殿下,不过一直在观望,不确定值不值得投靠。”
“后来在秘境里,让我意外的是,拿了所有的浓雾灵果后,在第三关,她无条件重新拿了出来。”
“那时候,有了初步判断,殿下...很好。”
沈枝雅反问道:“你呢?”
顾家虽然比不得萧家,李家那些家族,但在皇城中地位不低,顾大人又深得皇帝信任。
原本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顺势接受楚肃的拉拢,以顾家的能力和资本,往后照样能够保住地位。
但却冒着触怒肃王一派的风险,选择投靠当时身份地位和肃王殿下天差地别的四公主。
“在大理寺办案子久了,冤假错案见多了,越来越意识到,问题出在谁身上...”
顾明秦道:“我喜欢把案子都解决,但是...涉及皇室欺压残害寻常人的案子,却一件都解决不了。”
“那些冤案,即便证据清晰,逻辑严密的推理出了凶手是谁。”
“受害者哪怕无辜至极,在牢里苦苦祈求苍天,还他一个公道。”
“即便我爹是大理寺卿,能做的,只不过是在上级皇权势力的施压下,将那些案卷...尽数烧毁。”
顾明秦捂着心脏:“每次遇到这种事,像我这种正义青年,都容易被气的心脏病突发。”
沈枝雅眼底掠过一丝微弱的惊讶,道:“想不到…你还挺...正义的。”
顾明秦一顿,挑眉:“想不到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奸诈小人吗?”
“我听我爹说过,你们之前判过冤案,对你们的印象...”沈枝雅说着,露出复杂的表情。
顾明秦十分忧伤道:“冤枉,肃王派亲信亲自下命令,我们只是臣,被按头吃屎,也没办法抗命。”
“理解。”沈枝雅深表同意:“我爹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一时间,车内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悲戚之感。
“在说什么?”
楚辞歌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马车里,精致绝艳的脸比之前增添了几分魅惑的成熟,璀璨的红色同心坠挂在右耳,轻晃摇曳。
沈枝雅一脸惊喜,惊讶起身道:“殿下,你回来了!”
顾明秦立即起身行礼:“殿下。”
他是不是看错了,她刚刚不到眨眼之间,出现在车里?!
这种法术,是传闻中的瞬移吗?
“就我们三个,没外人在,不用这么客气。”楚辞歌道:“怎么样,这三天还顺利吗?”
顾明秦道:“还顺利,就是...”
“这三天的路程,我替殿下经历了六次金丹杀手刺杀,两次元婴杀手刺杀,五次下毒...”
“出了皇城之后,感觉全世界的杀手都盯上了你。”
楚辞歌深表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怎么说我也是去年比武大会的魁首,身上还有高阶傍身法器,问题不大。”顾明秦道:“不过有一个问题,可能比较严重。”
“什么?”
“殿下带的十五万军队,虽然有皇上赐下的兵符,但这些士兵之前毕竟跟随广平侯作战,对你领军指挥一事,多有不服...”
“虽然不敢明着抗命,但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时有发生。”
“而且关于这个...臣昨日,做错了一些事情,导致动摇了殿下的军心...”顾明秦突然跪地道。
“臣女...也有错。”沈枝雅也跪了。
楚辞歌愣了愣,旋即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她已经准备好从神色凝重的两个人口中听到什么天大的篓子...心稍稍悬了起来,好吧,也没完全准备好。
顾明秦道:“和沈小姐无关,昨夜方志远酒后闹事,言语轻薄沈小姐,臣没忍住...给他打了。”
方志远身为副将,在军营中混迹多年,有极高的地位名望,并且拉拢了不少人心和支持者,在军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之前是广平侯的部下。
现在发生了冲突,只怕方志远会利用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对她不利。
她本就是空降的主将,人心不稳,被方志远背后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只怕会更难以掌控局面。
顾明秦低着头,眼底掠过一丝愧色:“臣一时意气用事,影响殿下威望和军心,请殿下责罚。”
“原来是这样,没事。”楚辞歌望向沈枝雅,担忧道:“你吃亏了?”
沈枝雅心底掠过一抹感动,她摇摇头:“没,只是被骂了几句,不碍事…”
楚瓷歌松一口气,出声安慰道:“没事,不是你们动摇军心,是我在军中,本就没有什么军心和威望,才令你们受辱。”
“倘若方志远心底对我恭敬,就算喝了再多的酒,他也不会敢言语轻薄本王身边的人。”
“无非是离了皇城,天高皇帝远,仗着在军营中的地位,心存了不敬欺辱之意罢了,反正没有皇帝撑腰,本王这个空降的主将,在军中孤立无援,他以为任他搓磨戏弄罢了。”
“这个情况,就算你们把他供起来,他们照样会骑在我头上。”
沈枝雅和顾明秦都愣了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没有想到楚辞歌不害怕这件事,反而会安慰他们。
毕竟…这里已经远离了皇城,若手下士兵处理不好,甚至可能随时威胁到她的生命。
比起这些,她第一时间关心的,是他们的安危...
两人心中复杂而感动,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没有选错人。
正说着,马车外,忽然传来骑兵靠近汇报的声音:“回宣王殿下,方副将命令说,舟车劳顿半日,兵疲马惫,原地停下休整半个时辰。”
不等她说话,马车已被一道“吁”声叫停。
“解散!”一道中气十足的粗犷男音用灵力加强过,传遍军中。
周遭的士兵顿时原地解散休息。
“舟车劳顿半日?”沈枝雅闻言,不可置信,愤然道:“现在是早上,刚行军一个时辰就休息,这也太过分了!”
楚辞歌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杂乱的军营。
有几个军官聚在一起,正看着这边,低声面带嘲笑的说着什么。
主将未发出军令,副将擅作主张。
方志远之前是广平侯的手下。
以下犯上的欺主行径,还真是如出一辙。
楚辞歌走下车,看到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神色凶悍的男人骑马朝她走来,
方志远居高临下道:“宣王殿下,想必不会介意属下体谅下属,让他们暂时休息吧?”
楚辞歌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莫名强大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事先不汇报,擅自下令...方副将,本王对此,介意至极啊。”
方志远心底微微一颤,背后莫名浮现一丝不安,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给他的感觉...不如前两日好说话,骨子里透出孤冷如霜的强大的气势,有些危险。
不过...他根本不需要怕,楚辞歌没有作战经验,十五万大军之前是她从广平侯手中得来的,她一定没办法拉拢这些士兵的人心,想要顺利控制十五万大军,缺他不可,倘若他不配合,楚辞歌没有办法稳定控制这些军队,发号施令。
失去他,失去军心,她根本没上过战场,别说解决南部问题,打胜仗,就连她自己的安危都得不到保障。
甚至,真逼急了他,他带亲信手下士兵哗变,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解决了楚辞歌,也不是没可能。
方志远神色狂傲不驯,跳下马,语气讥讽,得意洋洋:“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