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孟引桢竟然轻易就答应了,这是尹漱始料未及的。
手也就下意识地撤了回去。
“怎么,我就这么好糊弄?”
孟引桢说完,微微歪头,靠了过去,尹漱只好轻轻吻了他的脸颊,彻底妥协于他的不正经。
主要她还不想和他同年同月同日死,忒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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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尹漱独自一人趴着,放空了一会儿,突发奇想地就打开了手机的前置镜头,想看此时的自己是怎样一副模样。
发丝凌乱,额角浮着薄汗。
至于眼睛,尹漱觉得还真不怪司女士意识不清醒时想要生抠她的眼珠,实在是过于妩媚了,似怨似慕,缠人得很。
也不怪孟引桢,总是蹙着眉头紧盯她,不想错过她流露出的任何反应。
他眼里就像是有一对银钩,逼着她就范,沉沦。
哪用得着逼,尹漱很清楚自己就是任人鱼肉的玩物,用不着自尊,也不配有多余的情绪。
……
天快蒙蒙亮时,尹漱悠悠然睁眼,浑身浸透着一股松散的惬意。
可一想起要去见司女士,心头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自从和孟引桢走到一起,她就再没去过,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惘然。
尤其是就算自己坦白这不堪的一切,司梦玉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她疾言厉色了。
这让她空虚,且越发地感知到自己就是个没人管没人爱的小孩,连父母的责骂都没资格拥有了。
她躯体和灵魂都充满了破洞,永远也弥补不了了。
尹漱刷完牙,低头掬水洗脸时,【作者自我反省,全删了,求通过~~~】
“梦都是反的,我完全属于……”尹漱觉得自己根本吃不消。
这么累的一桩差事,一场交易,应该分给两个人来做……
这样想着,尹漱一下子豁然开朗,面对孟引桢时,她就做一个会讨好会谈情的尹漱好了,其余时候,她还是她自己。
“知道,你不就在我怀里嘛……”他又向前几分,同时掰过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上还润着水光的唇。
冷冽辛辣的薄荷气息直冲天灵盖
……
尹漱在疗养院度过了平静的一周。
司梦玉的所有事情,她都亲力亲为,让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无论是凌晨三点突然醒来要去散步,还是允许她一个上午都在反复折磨自己的头发,扎出满头杂乱的小辫。
接到孟引桢的消息,要走的时候,司梦玉突然静了下来,手压在大腿下面,坐在床沿,自言自语道:“奥数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尹漱一愣,蹲下身子说:“妈,出来了,第一名呢。”
“终于给我争了口气,不然邻居背地里又要笑我了……”司梦玉晃起了腿,露出病服下枯槁的脚踝。
往日的委屈与苦涩涌上心头,可看着曾经也称得上是艳光四射的母亲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尹漱覆上她的脚踝,轻轻地摩挲着说:“以后不会了,您永远是大院里最幸福的……”
“走吧走吧,不想看见你,尤其是眼睛……”司梦玉满不在意地踹开了尹漱的手,接着便没心没肺地躺倒在了病床上。
尹漱一个不稳,跌坐在冰凉的地面,觉得既好笑又悲凉,难得清醒一次,却只还记挂着自己这个女儿有没有让她丢脸,有没有给她争光……
雷声轰隆着逼近,暴雨将至,最终倾泻而下。
尹漱一手推箱子,一手撑伞,艰难地走到了疗养院门口,等沈沧来接她。
孟引桢自从那天送完她,就飞到了国外出差,也怪不得他一次讨要了那么多。
期间除了从法国寄来几个同款不同色的奢侈品手袋,就再无消息。
尹漱觉得他的做法,很粗暴——既然选不出来,就索性都拿下。
连发条消息问问她意见的空闲也没有。
不过要是发消息来问也就不是孟引桢了,他看似漫不经心,甚至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温柔,但在大是大非上比谁都精明,一举一动都在定义着尹漱的身份。
尹漱也有自知之明,收到了就立马发了谢谢给他,还配了一张自己背着包的照片,业务水平不是一般的熟练。
孟引桢什么都没回,尹漱也不在意,但他的对话框依旧是置顶,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
沈沧说路上还要耽搁一会儿,让尹漱先别着急出来,尹漱应下,其实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
雨天,和黑夜一样,都是尹漱所喜欢的,因为可以隐藏,从而就有了安全感。
尹漱坐在行李箱上,眺望着远方朦胧的雨幕,无端想起了小学的一件事,不像现在置身雨里的凉爽,那件事是滚烫的。
二年级的一次奥数考试,尹漱只拿了20分,还是死算出来的,老师要求拿回去给家长签字,尹漱不敢隐瞒,乖乖拿给了司梦玉。
司梦玉正好端着杯热水过来,看她胆胆怯怯的,并不想骂她,可又想到和其他邻居闲聊时,自己女儿的奥数成绩被比下去,还得了句阴阳怪气的安慰:“哎呀,女孩子嘛,数学不好正常的……”就气不打一处,手一抖,那杯热水就泼向了尹漱。
……
那时小小的尹漱曾怀疑过自己不是司梦玉的亲生女儿,不然她为什么总对自己严格到变态,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一股无名的愠怒。
如今,疑问依然存在,但尹漱已然无法置司梦玉于不顾,孤独的她不能再没有妈妈了。
雨越来越大,尹漱却愈发依恋此情此景,耳机里放的歌是《shelter》,避难所的意思,还蛮契合当下。
可想起爷爷的那封信,尹漱又开始彷徨,写信自然是为了问她放暑假回不回去,更是为了劝她,吕芊已经沦落至此,是不是该放下了。
吕芊被抓是社会新闻,爷爷自然知道。
换作旁人这么说,尹漱会生气,但换作爷爷她会理解,老人的想法始终是希望子孙过得开心,并无恶意。
可如果父亲不希望黑发人陷在这件事里出不来,就不会选择以那样一个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一个活着的人无法去替一个已经不能开口说话的人做决定,也不敢轻易断言父亲其实是希望她放下的,甚至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依旧很迷茫,也很想问一下:“爸爸,您觉得可以了吗?不行,我还可以继续。”
好好的一个家,就那样变得支离破碎,尹漱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一旦停下,她会无法原谅作为幸存者的自己。
芜杂的情绪像野草一样滋长,时隔许久,尹漱想来支烟。
在孟引桢身边她并不敢抽烟,她拿不准他的性子,怕他不喜欢抽烟的女生。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类似咖啡,烟,酒这一类,口味并不能用简单的美味来概括的东西,其实本质上都是某种情绪的象征与寄托,喝下去或是吞吐成烟雾,情绪也就会随之内化或是升华。
但不会消失不见。
所以这些东西的销量都很高,因为情绪永远无法摆脱且永远生机勃勃。
*
孟引桢把车停在了对面的车位,借着雨幕的掩饰,观察了尹漱很久。
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件略带性-感的蕾丝吊带上,可此时不远处的她,全身都是黑色,只留五分短裤下瓷白的长腿。
整个人似乎比雨还要无情几分。
梧桐色的长柄伞架在肩上,只用一只手的手腕松松地勾着,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人随意地倚坐在箱子上。
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支细细的烟,因为潮湿的雨气,已经分辨不出是点了还是没点。
这样的她,对孟引桢来说是一个很惊奇的发现,她大概是在用两种面孔生活,在他面前乖巧懂事,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抽着烟,浑身都是颓然的不屑。
不屑?孟引桢不会允许。
他拨出一个电话,很快对面的人摘了耳机,起身开始往马路对面走。
孟引桢就这样看着,竟是有些莫名的激动,只恨这雨刷有一下没一下的,扰乱他的视线。
行走时的她,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淡漠的眼神注视着来往的汽车,匆忙的脚步溅起雨花,伞面轻微晃动,雨点随之翩然滴落,而香烟则被干脆地截成两段,落地后被过路的车轮碾成了碎渣。
尹漱正立在人行道中央的等待区,等这一阵的车流过去——没有一位司机愿意停下让她先过。
这其实是件小事,但偏偏赶上她今天心情不好,耐心和好脾气几乎为零,目送差不多四五辆车起飞似地开走后,尹漱索性收起伞,猛地上前,冲下一辆也准备起飞的车主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逼停了他。
接着才推着箱子慢慢过去,以继续“报复”这些科目四都考到狗肚子里的司机。
尹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中走到了那辆枪灰色的大G旁。
早前大开的车窗已经阖上,玻璃上雨线连绵,看不清车内的景象。
其实里面的人是笑着的,因为她刚刚的举动。
敲了几下车窗,尹漱便低头去收拉杆,同时说:“沈沧,麻烦开一下后备箱……等急了没有?”
孟引桢按下车窗,正好对上尹漱抬头而来的眼神,里面心虚占了大部分,不知是因为香烟还是因为叫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