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会的功夫,人家就已经来到办事处门口。
看着这间显然是用仓库改造,临时搭建的一个办事处,上面还写着劳务派遣公司办事处几个大字,余子倩柳眉就是微皱。
“请问您是....”
正在视察工作的老朱,看到突然来了个漂亮且时髦的姑娘也是有些错愕。
“我是公报的记者,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余子倩面若寒霜,直接拿出自己的工作证。
这年头的工作证,其实就跟一张纸没什么区别,就是上面有着盖章。
对于这些老朱也不懂,但听到是记者,顿时就紧张起来。
他这辈子哪里和这类人接触过,这就像是后世的庄稼汉突然得知有大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他一样。
紧张是难以避免的,而这更是让余子倩眉头紧皱。
老朱磕磕绊绊道,“那个记者小姐,您...您有什么事就问吧..”
“你们这里是什么情况?怎么有这么多洋人在这里工作?
据我所知,洋人有租界的内部部门负责他们的工作。
另外我并不觉得你们这是在合法的雇佣他们。
我觉得你们很可能在强迫他们工作!”
余子倩上来就扣了一顶大帽子。
而这话也是让老朱一愣,他脑子里可还记得澔爷是怎么和他说的。
加上杜澔压根就没有和他透露实情,顿时就觉得马的这是在污蔑啊!
“你胡说!你是记者我尊敬你,但你也不能污蔑我们!”
老朱这话可谓是义正言辞,本身他也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一边,自然是底气十足。
被突兀的指着鼻子大吼,余子倩也是被这气势所慑。
但毕竟从事这行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没有惊慌,“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指了指那些正辛苦劳作的洋人。
这会舒秘书也是赶了过来,看到两人已经对上,心道一声不妙。
正想着出面打圆场,就见老朱已经率先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在帮助流浪汉解决就业问题!”
舒秘书:“嗯???”
余子倩:“???”
两人都有些错愕。
就见老朱接着正色道,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这是做了多大一件好事!
租界每年都会产生很多这样的流浪汉。
他们不事生产,每年租界都需负担他们吃喝问题,这是多大一笔经济负担你们算过没有?
现在我们劳务派遣公司愿意为帮助租界解决这一个负担,你却在口口声声污蔑我们强迫他们上工。
对了!我们也没有强迫他们上工,这是他们自愿过来的!”
还别说,老朱这一通话,可谓是把底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自信满满的样子,那舍己为人的情绪,谁看了都迷糊。
舒秘书是知道杜澔是个什么烂人的,他对老朱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但老朱这话不由给他提供了一个圆话的思路。
这是个人才啊!
没错!这是在做好事啊!
舒秘书脑子开始组织语言,准备好好忽悠眼前的余子倩。
而这会余子倩已经从老朱那义正言辞的话中回过神来。
她眉头拧成一团,她还是不信。
“很好!那我亲自去问问!”
说着她扭头就朝不远处一名洋人苦工走去。
看到这一幕,舒秘书心中大急,这要是让她问了那还得了。
然而随着余子倩用流利的英文询问那名洋人后。
对方先是不肯开口,但余子倩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告诉对方不要怕后,对方还是开口了。
“不!这位女士,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我们是自愿的!
这边的为我们提供就业岗位,这让我们找到了人生的真谛!我很满意这里。”
说着这名洋人就开始继续搬运货物。
只是刚刚他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有点像是在诗朗诵,仿佛是在照本宣科的说出这句话。
余子倩眉头微皱,真谛?
她对洋人是有些好感,但是对人家的社会发展而言。
她觉得国外的制度很好,脱离了愚昧有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尤其是,共产主义思想,她就觉得很好。
但这并不意味,她就对洋人本身就感观很好。
事实上这年头留洋的,大多都有着很强的紧迫感,出国更多是为了救亡图存。
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被外界花花世界迷了眼的。
但余子倩家庭条件十分优渥,还真不至于此。
而且她觉得论努力刻苦,其实洋人并不如他们。
且洋人始终都有着一股子享乐主义在其中。
所以一群享乐主义的人,现在和她说,在这里他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开什么玩笑?
“哦不,先生,你确定没有受到胁迫?你应该为自己发声。
而且你要相信我记者的身份,我会将这件事报道出去,这样你们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听到余子倩的询问,那人再度停顿了片刻。
低垂下的脑袋脸色一阵纠结,但随着眼睛余光瞥见,一个正在靠近他的魁梧大汉后,他旋即笑着抬起头,
“不!这位女士,我很感谢你,但我并不需要!
就像你看到的,我是一名流浪汉,我之前之所以会变成流浪汉。
这不是因为我运气不好,是我太懒惰。
我习惯了各种福利机制,我现在只想工作,然后让我过上足够体面的生活。
女士请让一让!”
说着这人就吭哧吭哧扛着货物往仓库搬。
看着这一幕,余子倩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看到的。
而一直旁观的舒秘书则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余小姐,你也看到了,貌似你一开始就想错了。
另外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训斥一句,你对我们自己人太过偏见了。
你不觉得,你刚刚的行为有些过分吗?”
舒秘书看向余子倩,语重心长道。
闻言余子倩有些茫然,随后开始反省。
她是真的开始反思了,毕竟大家都好像是对的,就自己是错的,是谁在这时候都得自我怀疑。
“唉,余小姐啊,你的确是留过洋,但对我们自己人,你也不能有失偏颇不是?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一开始就和你说出实情吗?
你看看你现在的表现,你作为报社行业工作者,你真应该好好反省。
连你都会被表象蒙蔽,要是你写出来的报纸误导了更多人该怎么办?”
舒秘书一番话可谓是语重心长,更是有种好似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