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师举起那握着锋利玻璃碎片的手,轻轻拂过安燃的头顶,又理了理她的头发,低着头柔声说道:“别怕。”
安燃整个人被他禁锢在怀里,手蜷缩在前,全身抖动不止。
她的双手死死握在一起,快要将藏在手心的手机捏碎;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却完全不觉得痛。
比起疼痛,对未知的恐惧才更令她胆寒——此时此刻只有皮肉之痛才能麻痹神经,稍稍让她获得一星半点的冷静,“老师……”
话还没说完,踝关节传来剧痛,“啊!!!”她右脚踝关节的跟腱被割断,纯粹的疼痛直冲天灵盖,她大声尖叫,眼泪一瞬间喷涌而出。
因为跟腱断裂,下半身站立不稳;因为痛苦,上半身疲软没有力气。
求生的本能虽然使她拼命地往外逃,却无济于事。
钱老师捞起安燃下滑的身躯,又多用了些力气控制住她,然后,笑了笑,眼里全是疯狂,像吸血鬼一样,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急,还有一条腿呢。”
“不要……”她乞求地望向他。
下一秒,“啊……”安燃左脚踝关节的跟腱也被割断,更大的痛苦袭来,她不断尖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这下,她再也站不稳了,一下滑倒在冰冷的地面。
玻璃片上的血还没有干,正慢慢凝聚在最尖端,等待重量够了往下落。
钱老师随意将手中的玻璃碎片一扔,扯了扯领带,领带上留下血迹,他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弯腰,捏住安燃的下巴,“我把你两条腿的跟腱都挑断了,这下你再也走不了了。”
安燃紧咬下唇,眼角滴泪,脚踝处还在流血,疼痛使她动弹不得。
她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疯子,嘴角止不住抽搐,连话也说不出。
“你的眼睛……”钱老师盯着安燃的眼睛,一阵恍惚,而后又突然狂笑不止。
他带血迹的手抚过她的眼眸,拭去她眼角的泪,“看不见就更走不了了。”
又一阵恐惧蔓延全身,安燃瞪大了双眼,惊恐地往后退,企图站起身,“不要……”
钱老师的大手印下来,往里抠她的眼珠。
“啊……不要,求求你。”安燃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他的手,慌乱中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胡乱地往他脸上一划。
“嘶……”他吃痛,手一顿,眼神一阵清明,又一阵迷茫,“你……”
走廊里传来喧嚣,“安燃!安燃!”是周莞尔的声音。
终于有人来了。安燃有些支撑不住,但手中的玻璃碎片仍直直对着这个俯视她的疯子。
几秒后,一群人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周莞尔。
“燃燃?”
“安燃同学?”
地面凌乱不堪,甚至还有红色的印子,安燃蜷缩在角落,钱老师单膝跪地,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她的身影。
即使见过不少“世面”,看见这场景,周莞尔也不禁一愣,“燃燃!”她快速跑到安燃面前,一把推开钱老师。
“燃燃?”安燃一下晕过去了,她的眼眶又红又青,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周莞尔想碰她又怕加重伤情。
钱老师被她猛的一推,瘫倒在地,脸上有一道可怖的划痕,正在往外冒血;眼神又怒又呆,看向天花板。
后面赶来的救护人员连忙上前检查两人。
他们先是检查安燃的瞳孔、心跳。
“双腿踝关节跟腱断裂……”
“小心点抬上担架。”
钱老师脸上的划痕止血后,便被公安机关带走了。整间办公室也被封锁。
周莞尔捡起安燃掉在地上的手机,发现通话还在进行中,她吸了吸鼻子,“喂,哥。”
对面长时间的沉默。
周莞尔也沉默了。
“对不起……”她最终说道。
“不是你的错,”林澈泪流满面,“是我的错。”这长达十分钟的通话,就像一生一样漫长。
安燃的惨叫,像一把尖刀,直刺他的心脏,她每叫一声,他便痛一分,“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在沪市,为什么要回京市?”
“哥,对不起……”周莞尔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一是对安燃,一是对林澈。
对安燃来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对林澈又何尝不是?
这慌张的样子,这哽咽的声音,这愧疚的自责,清清楚楚地显示他已经陷进这场单恋。
周莞尔彻底地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开大了——最初她只不过是想看一场好戏而已。
将来该如何解释?
尽管自己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但只有在林澈没那么喜欢安燃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眼下这种情况,势必会伤害到林澈——她不想这样。
爱情于她只是调味剂,有也好,没有也罢。
现实的、具体的、世俗的生活永远高于一切理想的、抽象的、风雅的事物,尤其是爱情。
现实是残酷的,斗争是惨烈的,她从不相信他们这样的人家会有情种。
可是她低估了林澈。
所有一切从这一刻开始脱离她的掌控。
通话结束,林澈准备赶最近的飞机过来。
周莞尔做完笔录后,便急匆匆赶往医院。
警察已经通知安燃的父母,他们最快也得一个半小时后才能到。
安燃在救护车上缓缓醒来。
救护车上的医生告诉她她的跟腱全部断裂,而且伤口很深,情况非常严重,需要立即手术。
一位女辅导员陪护她去医院,辅导员安慰她她的父母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过来,让她不要担心。
救护车开得很快,安燃望着车顶,这一下午的种种好似一场噩梦。
踝关节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处理,可她却感觉自己的双腿的生命正在流逝,“医生,我自己不能签字手术吗?”
“可以。不过,即使手术也很可能残疾。”
“那就快点手术吧。”
“安燃同学,”辅导员有些怜悯,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出口,“不再等等你的父母吗?他们很快就到了。”
安燃明白她的意思,“老师,一切风险我自己承担。”复又问医生:“可以把我送到沪市六院吗?”
沪市六院的骨科是国家级重点学科,她要为自己争取一切再站起来的机会。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