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父母,又一阵难过袭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让他们放心过。
一树不见了,工作没了,还对顾云添放狠话,那个王八蛋,神经病!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报复自己。
她当初被痛苦和怨愤淹没,完全失去了理智,可现在仔细想想,一树失踪应该不太可能是他干的。
他为人自负且精明,做事趋利,大部分人在他眼中只是空气里的尘埃,一树的消失,对他来说就像空气里少了一粒尘埃,他不会有任何惋惜,只会觉得今天的空气干净了不少。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树不配他花心思。他在公司的那些拙劣的表演,也就骗骗局外人。一个高傲自大的人,只要偶尔表现出一点温情,别人就会觉得这是他真情实意的流露。
他不喜欢她,喜欢只是个借口,一个幌子,要真被推到婚姻这最后一步,他只怕跑得比谁都快。
在这一方面,他的确没有理由针对一树。再说,如果他想让一个人失踪,有上百种隐秘的方法,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这次的确是她冲动了,安燃在心底长长地叹一口气,按照顾云添那个混蛋的性子,这又是一件棘手的事,而且还很有可能连累父母。
她低眉沉思,林澈却以为她不想回家,柔声劝道:“燃燃,叔叔阿姨肯定很担心你,你先回家吧,好不好?”
安燃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盯着地面的影子,说道:“林澈,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林澈笑了笑,“嗯,你放心。”他低下头,和她一起盯着地面,两人的影子隔着一点距离,小黄伞像朵花儿一样盛放。
他想靠近一点,可最终还是没动。
“对不起,对不起……”安燃再一次开口道歉。
“你已经了好几遍啦,”林澈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一阵风吹过,手中的小黄伞顺势翩翩起舞。
“那回家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不远处,背着身,也不催促,正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安燃点点头,“嗯。”她上车又再一次向林澈表达谢意。
林澈开玩笑地说道:“你真要谢我,那下次不要再不接我电话就行。”说完又觉得不妥,忙补充道:“我们毕竟是朋友嘛,莞莞也很担心你,你有时间给她回个电话吧?”
听到周莞尔的名字,安燃脸上的神情一瞬间变暗,随后,她僵硬地点点头,“嗯。”
回到江市已经快晚上八点。
夏天的夜晚闷热无比。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樟树似薄荷的香气,蒸腾的泥腥水雾,以及似有若无的花香,三两人群,在月中跳舞、江边漫步、树下闲坐,这是属于江市夏天独有的印记。
一下车,安燃便被这记忆里熟悉的空气拥抱,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到家了。”泪水再一次落下。
这是她生长的家乡,她无比熟悉的地方,她永恒的故土,再没有哪里能比这更让她感到安全。
一股暖流涌入心脏,她的心被紧紧包裹,如婴儿般,彻底平静了下来。
半年没见,父母似乎更疲惫了些。“爸,妈。”安燃轻轻抱住他们,泪水砸向衣袖。
安时拍拍她的后背,“回家了就好。”
白露也安慰道:“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想吃什么?”
安燃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这时她却竟然还不是很饿。她摇摇头,“妈,我不饿,我也不想吃。”
白露刚想开口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怎么可能不饿?”可安燃却紧接着恳求道:“爸妈,一树,他不见了,你们能帮我找找他吗?”
安时皱了皱眉,“这个我们以后再说,你先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安燃摇摇头:“不能以后再说,多等一天,他就多一天的危险。”
“你先去休息。”安时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安燃固执地不肯动:“不。”
安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在吴市那些天都没找到他,也没想过告诉我们,怎么现在就要我们帮忙了呢!”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以为我可以找到他,”安燃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爸,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样消失了呢?”
白露心疼地将安燃抱在怀里,“不哭不哭,你爸说气话呢,他已经派人去找了。”她又瞥一眼安时,责怪道:“孩子刚回来,你说那些没用的话做什么?”
安时一时间无语,他本来想把肚子里准备好的话全说出来,可又怕被妻子堵回来,只好沉默。
“燃燃,”他叹口气,“爸爸问你,如果找不到他呢?”
安燃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不会有这种可能。”
安时立即收到妻子的一记眼刀,“我是说如果。”他连忙说,“凡事都有意外,如果找不到呢?”
安燃迷茫地抬起一双泪眼,“我不知道。”她从没想过这个结果。
安时不顾妻子的阻拦,认真说道:“你必须要想清楚,提醒自己这个可能性,做好最坏的打算。”
白露剜一眼丈夫,又开始安慰女儿:“你爸爸不是说找不到林一树,他只是习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她轻轻拭去安燃眼角的泪,“不过,这也有道理,凡事都有意外,你要早做准备,到时候也不会也太难过。”
“我不知道……”安燃依旧说着这四个字,仿佛机械的复读机一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去找他。”
“哪里找?”
“天南地北,总能找到他的。”
安时默然,“如果你要我帮忙,那么这是我给你提的第一个要求: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他向她解释:“你也得为爸爸妈妈着想,你这么东奔西跑的,万一出点事该怎么办?”
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万一她也出事了,他们又该怎么办,他们该多痛苦。
可是她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那我待在沪市,这样也可以吧?”
安时不同意:“你已经辞职了,还待在沪市做什么?而且沪市对你来说也不见得安全。”
她挣扎道:“万一一树回到沪市找我呢?”
“你忘记是谁带你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