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大黄已经死了五年了,您还是放不下吗?”陈武走了过来,恭敬的道。
唐睿杰看了陈武一眼,没有开口,只是从衣兜里拿出一根香,递给陈武。
陈武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接过后,将香点燃,对着那个小土包拜了三拜后,将香恭恭敬敬的插在土包前。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个土包里埋的是什么,但陈武清清楚楚,那里面埋的,只是一只土狗。
一只全身土黄色,长如人臂,总喜欢对着唐家人摇着尾巴的土狗。
但就是这只土狗,却是唐睿杰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
从小,唐父便对唐睿杰教育的异常严苛,当其他的孩子都在玩闹,享受童年的无忧无虑时,唐父已经在逼着唐睿杰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了。
陈武记得,那时唐睿杰每天都早早的起床,一直学习到深夜,睡眠的时间一天不超过六个小时。
但如果唐睿杰敢在课堂上打一声哈欠,唐父就会用皮带狠狠的抽打。
那时,每当唐父抽出皮带时,幼时的唐瑞杰那小小的身躯都会吓得不停的颤抖,一双大眼睛中更是噙满了泪水,低着头,不敢流下一滴。
世人只知道,唐睿杰从小,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一个小小的孩子会为此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陈武知道,唐氏的每一代,都以复兴唐帮为己任,但可惜,多少代传承下来,竟没有出现一个武学奇才,甚至可以说是愚笨,c级、d级,已是极限。
唯独这一代,唐家出了一个唐睿杰,对武学的修炼异常敏感,乃是天生的练武痞子。
对此,唐父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唐睿杰的身上,期望着他能带领唐氏走出一个辉煌的未来。
因此,从小对唐睿杰异常的严苛,试图将他打造成一个完美无瑕的人。
少年时代,哪个孩童不向往自由,看着身边的孩子都在玩耍,幼时的唐睿杰又怎能忍受。
终于在某一天,幼时的唐睿杰在唐父抽出皮带的那一刻,再也无法忍受,鼓起勇气跑出了课堂。
那时的唐睿杰,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这片银杏林。
当时正值秋季,银杏林的树叶已经从深绿转换为金黄,风一吹,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飘飘扬扬的洒落,像是一只只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在天空中飞舞,那景色异常的美丽。
幼时的唐睿杰,站在银杏林外,望着这一幕,一时间看的痴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从小到大,陪伴他的只是那个豪华的别墅,他何曾见过这样的风景。
望着漫天飞舞的银杏叶,唐睿杰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就连脚边不知何时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都不知道。
直到过了许久,唐睿杰才猛然注意到,他的脚边不知何时,趴着一只成人巴掌大小的小黄狗,如狗尾巴草般大小的小尾巴,正对他摇啊摇啊摇。
从来没来没接触过宠物的曹瑞杰,看到那只小黄狗的第一眼,吓得本能的后退。
他退,小黄狗就向前走,兴奋的对着他摇着尾巴,还不时发出一两声“汪汪”的叫声,声音稚嫩中带着一丝欣喜。
听到狗叫,唐睿杰吓得更加害怕,慌忙的向着银杏林中跑去,那只小黄狗仿佛赖上了唐睿杰,他跑,小黄狗就在后面追,四只毛茸茸的小短腿,拼命的跟着唐睿杰后面跑动着,那小小的尾巴不停的摇啊摇啊摇。
漫天飞舞的银杏叶中,一个孩童与一只小狗,就这样相逢在了这片银杏林中,那时的他们,一个追,一个跑,还有一个小尾巴,在飘飘扬扬的银杏叶中不停的摇啊摇啊摇。
不知跑了多久,唐睿杰一屁股坐在地上,小黄狗也来到他的脚边,吐着小舌头,哈欠哈欠的喘着粗气,样子十分可爱。
小黄狗并没有咬自己,唐睿杰愣了一下后,开心的笑了。
小黄狗见唐睿杰笑了,它也兴奋的叫了起来,还不时伸出小舌头舔着唐睿杰的手掌。
唐睿杰一把将他抱起,开心的笑道:“给你取名叫大黄好不好,寓意着我们都快快的长大,老师说,长大后就没有人管着了。”
那一天,唐睿杰将大黄带入了家中,也是那一天,唐睿杰第一次在唐父面前为了一只小狗,跟唐父顶嘴,没有按照唐父的意思将大黄送走。
陈武很清楚,那是唐瑞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为了这个朋友,那个从小温顺的野狼,第一次呲起了獠牙。
后来,有了大黄的陪伴,唐睿杰对学习不再抗拒,因为他每次学习时,大黄都会乖巧的趴在他脚边,用它那条小尾巴不停的摇啊摇啊摇。
只是这一切,都在唐睿杰十八岁的成人礼时改变了,那一天唐睿杰彻底的从一个人蜕变成了一只野兽,一头露着獠牙的野狼。
那一天,唐父无缘无故的将唐睿杰关了起来,饿了三天,没有给唐睿杰一粒米、一口水。
三天后,大黄被放入了小屋内,与此同时,丢入屋内的,还有一把匕首。
而门外,唐父准备了丰盛的饭菜。
这,就是唐睿杰的成人礼,学会心狠。
要么,杀了大黄,出来吃饭,要么,饿死在小屋内。
唐父很清楚,人在饥饿的情况下,能做出很多极端的事,而借助着饥饿,唐父将完成对唐睿杰最后一步的培养。
那天在那个小屋内,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只知道,那天唐睿杰嚼咽着东西,满身鲜血的从小屋中走了出来,手上拖着的是大黄被啃食的残破不堪的尸体。
小屋中,陈武恭敬的拿着那把匕首走了出来。
然而,那把匕首依旧雪亮!
那一天,唐睿杰没有吃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唐睿杰已经饱了!
想起曾经的回忆,陈武的心中有些沉重,将香插好后,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陈武也不知道,老爷这样教育唐睿杰到底对不对,他一个下人不应该多说什么,甚至不应该多想什么。
只是,他有时候就会忍不住的在想一个问题,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下一代孩子的身上,究竟是父母的无能,还是一个传承的悲哀。
陈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小时候没有老爷捡他回来,给他一碗饭吃,他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里了。
所以,为了老爷的心愿,他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
“武哥,我们走吧。”唐睿杰站起身,向着车上走去。
陈武点了点头,跟在唐睿杰的身后。
月光下,两个人的背影烙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显得有些歪歪扭扭,与笔直的银杏树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两个影子上,都承载着各自沉重的包裹,压弯了他们各自的人生。
在两人的身后,那个贯穿了两人一生的小土包上,几根狗尾巴草,迎着月光,正摇啊摇啊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