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
梅花条件反射地压低了身子,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搜寻着那道诡异的残影。
茫茫雪地里,她的视线来回转巡了两圈,可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刺目的洁白,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道神秘的白影,如同上次出现时一样,仿佛只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幻觉。
搜寻无果,梅花本就不怎么集中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如梦似幻的雪景悄然勾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雪,但莫名地,她就是知道这飘扬的,堆积在天地间的洁白之物,就是雪。
梅花的脚尖在地上不安分地蹭来蹭去,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满心的好奇,慢吞吞地挪动着身子,朝着雪地一点点挨了过去。
面前的结界,宛如一道透明的幕墙,将世界清晰地分割成了两半。
结界之内,干燥依旧,而结界之外,则是肉眼可见的湿冷。
梅花牢记着百里言卿的叮嘱,警觉地蹲在屏障边缘,没有越界。她灵机一动,随手捡起一根枯枝,试图用它把结界外的雪扒拉进来。
可那堆积的白雪,一旦穿过结界,瞬间便凭空消失不见。
梅花哼哧哼哧地忙活了半天,最终却捞了个空。
她不甘心地直起身,拍了拍裙边的尘土,心里盘算着:“要不就只探出两只手去玩一玩?这样就算有危险,也能马上把身子缩回来。”
随着她缓缓起身,视野逐渐拔高,不经意抬眸间,目光越过层层积雪,定格在前方的山坡上。
那里,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尽管距离甚远,纷飞的雪花将那身影晕染得有些模糊,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百里言卿
“百里言卿!”梅花瞬间眼前一亮,惊喜地呼喊出声,“你怎么能自己玩雪,不带我一起呢?”
可惜,清脆的声音被稳稳地隔绝在结界之内。
有百里言卿在,梅花顿时觉得结界之外也没那么可怕了。她不再犹豫,抬脚飞快地冲进大雪之中,朝着百里言卿奔跑而去。
然而,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梅花很快发现,百里言卿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在摇曳的风雪中,看不清容颜的陌生女人。
那个女人的视线越过百里言卿,率先发现了她。
而后,女人开口向百里言卿说了一句极为简短的话。
梅花不知那女人说了什么,但想来所言极具震慑力,要不然百里言卿也不会猛然回过头,用十分惊恐的眼神看向她。
面对百里言卿这般慌张失措的神情,梅花几乎是凭借着直觉,当即就判断出,他并不想在此刻见到她。
分明是莫名其妙的一幕,那个女人也是素不相识,可梅花却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如此似曾相识,甚至就连腰腹处也蔓延开一阵难言的钝痛。
漫天飞雪中,随着脚步骤然停顿,原本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也静止了,她终于听清了女人的声音。
“言卿哥哥。”
一声轻唤穿透了整个深冬,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落在了百里言卿的心上。
紧接着,他的声音紧绷得好似一根即将断裂的弦,陡然响起:“站着,别动!”
话落,百里言卿一个闪身,挡在梅花的面前,抬眸直直地逼视着已然踏出半只脚的上官筠,冷硬地重申了一遍。
“站着。”
“别动。”
接连两次警告,上官筠的身形戛然而止。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而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言卿哥哥,怎么啦?能够再次见到我,你难道不开心吗?”
熟悉的音容,相似的询问,搅得百里言卿此刻心乱如麻。
至此,他也终于想通了,为何白昭对上官筠渡劫时的细节都了如指掌,原来,上官筠并没有真正的死去。
或者说,她以另外一种形态复活了。
她问他开心吗?
如果是曾经的他,毋庸置疑,一定会满心欢喜地奔赴她的身旁。
可如今的他,却只剩下麻木。
这份麻木,不仅仅是因为白昭的一场骗局,耗尽了他对上官筠的所有感情;更是因为,他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他和上官筠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
他早该想到的,白昭修习邪术,能够逆天而行,以命换命,复活上官筠并非全不可能。
只是,眼前黑气萦身的上官筠,还会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上官筠吗?
上官筠望向百里言卿的眸间,带着几分落寞。
“我还以为,重逢之时,你会和我一样很开心呢。”
百里言卿并没有接话,而是平静地问:“白昭欺骗我的事情,你参与了吗?”
此言一出,便宣告着两人之间所有久别重逢的寒暄都已变得毫无必要。
上官筠地神情一滞,苦笑道:“我还以为,言卿哥哥最先好奇的会是我是如何活过来的。”
说罢,她微微嘟嘴,带着一丝嗔怪,“这个问题可真伤人。你以前说话可不会那么直接的。”
百里言卿不语,只是沉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眼神中透着不容逃避的坚定。
见搪塞不过,上官筠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有什么办法。你明明知道,我的记忆,师尊他还不是想看就看。他变成我的样子骗你,并非是我本意……”
“我从未说过,他是变成你的样子骗我的。”百里言卿冷不丁地截断了她的话。
朝夕相处几百年,若对一个人太过了解,是完全可以知晓对方一些小习惯的。
上官筠撒谎时,在开口之前,手部动作就会变多。
百里言卿宁愿自己没那么了解她,这样也就不至于如此失望。
“因为很好猜啊。”上官筠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原本乖巧的面色,此刻产生了一丝裂缝。
“但是,言卿哥哥,你的变化好大,现在竟然都有些咄咄逼人了呢。”
她的视线猛地向下坠去,精准地锁定在了梅花的身上,语调上扬地问:“是因为她吗?”
梅花猝不及防与上官筠对视,顿时抓紧百里言卿的衣角,勇敢地回瞪过去。
“看什么看?”
上官筠单手挑起长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媚眼迷离地笑道。“小丫头,咱们是初次见面,没有必要对我那么凶吧。”
然而,梅花却并不买账,撇嘴道:“才不是第一次见。你就是那只没有尾巴的狐狸。在于沟村时,我们就打过照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身上的黑气跟那时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上官筠原本笑意盈盈的面容顷刻间变得阴霾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