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希,毗昙两个人哭成了一团,美室的声音渐渐的虚弱,紧紧的靠在红木椅背,笑也不再那么张扬。
“我还没有走,你们哭什么哭?”美室好像受不了这样的场景,说话带着些揶揄的口气,就像小时候同木子希打闹一样。
“我告诉你们,得到国家,不能以一个人为因!”美室深邃的目光望向了木子希,这句话似乎是送给她的,随后又看向了毗昙,送给他另一句话,“也不能以一个人为果!这些都是相当不应该的事!”
但是,现在两个人却都在尝试着离别之痛,这句话完全咂摸不出什么滋味。
只是这具身体,似乎已经抽掉了所有的力气,美室勉勉强强坐直身体,靠着椅背靠得更紧了,目视前方的眼眸满含泪水,更是憋着不让掉下去,刚好正对着木子希:“你还……依旧如初吗?”
木子希狠狠点点头,本来越剧演员重视仪态已经成为了身体记忆,但是,这回晃得有点乱,流苏拍打到了脸。
美室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眼睛安详的闭合上,那双手直直的垂下去,滑过那光滑的紫色衣裙……
美室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木子希有些呆滞,又有些震惊……
最喜欢她的人,又最恨她的人,就这么离开了?以后,唱越剧下一句的台词谁来接?唱的歌谁来伴舞?在棋盘上落子,又愿意让谁与她对弈?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抽掉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美室……没有了你,或许我什么都不是!我实在是不如你!”木子希感觉身体一软,几乎要完全滑跪下来,但最终还是默默行了一个恭谨严正的礼,“美室的时代,再……再……见……再见……”
美室为新罗所做的功绩,不是一句话可以说清的,无数句话在脑子中环绕,结果说出来打了结巴,木子希也没有想到。
是时,木子希离开了美室的殿堂,她似乎无颜面对那张脸。
出来的那一刻,似乎天幕沉沉,被乌云压的,天空也低垂下来,这厚厚的云,似乎要把这座城摧毁似的,而阵阵妖风,吹散无数的辛夷花瓣,没吹落的,像尖尖的手指指向天空,吹落的,遍地狂放的红……
树顶也光秃秃的,看的人极端不自在……这样子,是要下雨了,木子希独自一人驾着马车驰骋飞跑。
天空长出树枝一样的惊雷,迅速裂开生长,爆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冰冷的雨瞬间如天空滂沱的泪落了下来,真仿佛老天爷也为美室动容……
她扬起马鞭,好一阵鞭挞,像在发泄心中的痛苦,马儿不情愿的飞跑,几乎要把马车上的她颠翻。
可是回到公主府,寂寂到没有一人来迎接,木子希感觉有些奇怪,却见楚仙倚在桌角,试图缓解着痛处,这样的架势,看来,是要生了。
木子希也怪自己,这些天因为美室的事情,搞得自己焦头烂额的,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就连最危险的楚仙也没有好好安排。
咦,这楚仙怎么不知道自己请接生婆?或者让高岛陪在她身边?虽然脑子是笨点,但是,好歹也能搬动这个胖丫头啊,只要跟他说清楚,帮忙还是能帮得上的。
看看这里,连热水都没有。
木子希想着反正也来不及了,去找接生婆还有好一段路程,看着厨房里还有煨在火上保温的饭菜,于是端下来迅速打水烧水,剪刀毛巾害得她好一阵子找,找来的也是落了灰的,干脆洗了一起煮。
看来还是毗昙好,当侍卫什么东西都收纳的好好的,不可能落灰,堪称煮夫一枚,再看看这胖丫头楚仙,真的懒成一头猪了。
不过埋怨归埋怨,听着楚仙痛得哼哼唧唧快发不出声音,一股子憋气的感觉,木子希感到自己的肚子也一阵痉挛,千万根针在冲锋似的,嘴里呲溜着一阵寒气,想起喝红花的那天,那天被子都快流成红海了,到这该有多疼啊?于是不断添炭,翻炭,想烧的更热一些好消毒……
“哇……哇……哇……”似乎有一阵婴儿微弱的哭声传来。
木子希端起一盆热水直接跑去。
却见楚仙已经抱着一个有丝丝血迹,包满了白色又像粉又像黏液的,皱皱缩缩的小猴子一样的小人儿,非常的柔弱,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不是一个活的小孩。
说实话,她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却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胜曼公主出生时看起来都要红润结实些,也好看一些……
该不会是早产没了吧?这么小的婴儿,木子希有些无从下手,天气虽然温暖,但是仍然脱下了她的华服外套,把那只小小的一坨紧紧裹在里面……
可是,她的小脸儿憋得青紫青紫的,很不正常,木子希想到了专擅儿科的毗昙教给她的方法,瞬间,紧紧亲吻住这个脏兮兮的婴儿。
楚仙不理解她这个举动,想要把婴儿捞回来:“你干什么呀?嘴对嘴亲还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不变态吗?”
可是她身体实在虚弱,没能捞着。
木子希放下了婴儿,在背后轻轻一拍,旋即,她发出了洪亮的哭声,木子希把一口痰液一样的物质一下吐掉。
原来这是一种方法,把堵塞肺管的粘液吮吸了出来,婴儿才得以获得一丝生机。
楚仙有些感动,瞬间泪眼模糊,脸红的有些滚烫,天哪,怎么敢劳烦副君为她做这些事呢?这不是完全没有尽到做侍女的义务吗?
接过婴儿,楚仙慌乱的抓到水盆,急急忙忙的就开始用毛巾为婴儿擦洗,尽力表现起自己来,一边洗一边说道,“我真想给自己掌嘴,我不应该让副君干活!不该副君救孩子误会是一个变态!不应该不请接生婆,我真是不该……”
木子希的眼中却出现了一丝曙光,仿佛这世界上真的有投胎转世一说,美室刚刚离开,她就出生了,难道不是一种美妙的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