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大，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跑腿…”
白瞳知道灰袍男有意栽培，可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擅长当领导，只能在感谢之余，转头看向监控画面里的流浪汉，转移话题…
“那按刚刚的说法，这群人能撑过那么多次圆梦实验而不死，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拥有清醒梦的能力？或者说，因为他们撑过好几次源能实验，所以慢慢拥有了清醒梦的能力？”
“不，他们能活下来和清醒梦无关…”
灰袍男笑着摇摇头，吐掉嘴里的茶叶…
“就像你每次都会在噩梦之后，记得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可等你下一次做噩梦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在做梦吗？做梦这种东西，可没有抗性可言，不可能因为你做梦做的多，所以慢慢就能在做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谁…”
“这群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参与的只是第一代圆梦实验，两者的区别除了物种的不同以外，还有第二阶段的拔管，也就是更改仿生体验后的梦境脱离，目的是为了重塑身份认知，但这并不代表实验结束…”
白瞳一愣，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我之前一直在外面跑腿，还没了解过圆梦实验具体什么样呢，能跟我说说吗？”
“概念就是一个人…”
由于灰袍男自认为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足以让整个黑叶组织覆灭的劫难，所以心理上很是舒畅，话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带着人类的认知，变成最底层的动物，有些人接受不了，选择自杀，有些人则在挨过初期的心理障碍后，风风雨雨的咬牙坚持十年，这就是第一阶段了，然后进入第二阶段…”
“圆梦舱的仿生设置会从动物更改成人类，所以第二阶段的他们，会在梦里重新变回人，同时也会产生一种错觉，自己重新穿越成人，也有极少极少的一部分人，会意识到自己十年前是参与了某种实验，才变成了动物…”
“但由于已经获得人身，所以前者会以为自己重获新生，后者则会以为已经挨过实验，具体在梦中会如何发展，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植入的是梦种，而不是造梦，只要认知崩溃及重塑的结果达到，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真的，无论他们怎么理解第一阶段的梦境，到了第二阶段，重生为人的他们，心理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毛病，因为前十年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就像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尤其还是…”
看着白瞳细思极恐的变色模样，辉煌男指了指自己的大脑，语气淡淡…
“我们正常人在梦醒之后，哪怕内容再阴森恐怖，再怎么印象深刻，也很快会把梦中的内容忘去，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触发记忆，可是依然身处梦中的他们，却没有这个能力，前十年的经历体验会不断在脑中放映…”
“因为那十年的经历无比真实，这就是圆梦舱的仿生模拟的厉害之处，也就像刚刚说的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只有看到跟战场记忆重合的场景时，才会因触景生情而发病…”
“所以第二阶段的实验者，身上既有前十年的各种动物习惯，又得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一个人，必须得适应当下为人的生活习惯，还要为了裹腹而融入社会，但周遭的一切又会让他们触景生情，可想而知其中的痛苦…”
往往情绪冲动之人，想象力都极为丰富，白瞳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越听越入神的他，脸色也因灰袍男的描绘而逐渐苍白起来，因为就连小父母做的一件寒心事，都可能让一个小孩拥有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更何况是…
“十年，这是第二阶段的梦境时间…”
灰袍男的语气依旧淡漠，语速也依旧平缓，只是看着白瞳手上那杯迟迟不喝的茶水，仿佛故意一般的换上了第二人称…
“不过像你这样的心智坚定之人，可能仅仅过了几年，就完全克服了心理阴影，所以后面的时间里，你积极面对生活，甚至还因为坚韧不屈的心性，过的比一般人都好…”
“不仅事业有成，还娶了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妻子，又有了可爱懂事的孩子，就这样幸福美满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十年，最终，你完成了一切考验，只是在这场梦境的最后，你会再一次变为动物，至此，实验彻底结束！”
“…”
话音刚落，白瞳下意识呼吸一滞，大脑甚至都有了一瞬间的空白，因为他不敢想象好不容易才适应人类身份，结果却再次回到那段不堪的过去，自己会不会精神崩溃，只能用大口喝茶来转移注意力，忍住自己不断喷涌的想象，也生怕在灰袍男面前露出狼狈之相…
但后者早已见怪不怪，因为每一个听完整个圆梦流程的人，只要将自己代入其中，就不可能毫无感觉，只是心里也有些失望，黑叶最强的响能，拥有之人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智…
稍微缓了一会，白瞳吐出浊气，转头看向还在默默喝茶的灰袍男，干笑着问…
“那个…老大，你刚刚说变回动物之后，实验就结束了，是画面一闪而过吗？还是…”
“一天…”
有意思的是，灰袍男在提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
“总得给人留点自杀的时间吧？因为在重新变回动物之后，实验者会出现非常明显的认知错乱，比如自我怀疑，前面那二十年，到底是人类做的动物梦，还是动物做的人类梦？”
“如果是前者，那为什么自己会长满毛发，流落街头，甚至还要去吃垃圾？如果是后者，我已经体验过生而为人的十年美好，又怎么能够接受现在不堪的自己？”
“当然了，只要能熬过最后一天，也就是说，你能发自内心的接受重回地狱的结果，那么基因编辑药物就能彻底和脑神经融合，并完成最终的异变…”
“…”
白瞳这下彻底说不出来话了，因为这正是他刚刚所能想到的极深恐惧，尤其灰袍男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傻小子，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说的这是一代圆梦实验，就算神经异变成功，心理阴影却还是落下了，所以各种焦虑症，躁怒症等心理疾病还是会不可遏制的出现，因为那些活下来的家伙，并不是真正的心智坚定…”
话语一顿，灰袍男透过热茶微升的白雾，默然凝望着监控画面里的实验幸存者，言语之间透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而是因为他们在最后一天里，还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没来得及想好，自己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自杀，由此我才决定，升级圆梦实验，从原本的二十年零一天，变成现在二代圆梦实验的…八十一年！”
………………
不塑坚韧，何谈圆梦？
——————某灰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