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竹和伏流火互相掐了几句,谢玉昭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元婴雷劫?”
“是啊。”接过话的是伏流火,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拉着长音,“现在的文竹姐姐可真是各种意义上的‘裴师叔’了。”
谢玉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周身气息内敛,原本萦绕身侧的肃杀之气也不再像从前那锋锐,多了些蕴锋刃于无形的渺然,隐隐有了些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之感。
她握上裴文竹的手,触手一片冰冷,不免有些心疼:“你手好凉,雷劫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疼?”
裴文竹现在尚未恢复记忆,对于修真界的种种手段应用地算不上圆融如意,对于寻常修士应对雷劫的方法更是一窍不通,谢玉昭简直不敢想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裴文竹弯了弯眼,温声安慰道:“没事的,不疼。”
伏流火翻了个白眼道:“是啊,六道雷劫我替你挨了三道,可不是不疼吗?”
“居然还能替人挨雷劫?”谢玉昭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不能挨也得挨啊。咱几个陷入心魔后,她强行以神识覆山寻找我们躺尸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挨个拖到这来,不死也要残废了。”
伏流火面无表情,“我若不替她扛三道,你的文竹现在就变成雷击竹了。”
“我的天呐。”谢玉昭捂住嘴,十分浮夸地学着陆衷的语气,热泪盈眶,“伏哥,你好有担当,我好崇拜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心软的神!”
伏流火根本不吃她假惺惺这套,冷笑一声。
谢玉昭敷衍地朝他腼腆一笑,扭过头正打算检查一遍裴文竹身上有没有什么暗伤,便听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惊惧的喊叫:“——我草,疼死我了!”
紧接着便是少女低哑压抑的吸气声,隐隐含着怒意,却因浑身乏力而软绵绵的:“...陆衷...滚,滚啊...你压到我了...”
面目狰狞的少年一愣,急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待看清眼前景色后,起伏不定的胸口略略平息,眼中还带着些心有余悸的惊恐。
这份惊恐在看到谢玉昭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又化作恍惚的绝望,他膝盖一软,哆嗦着一屁股跌坐在地,瑟缩又畏惧地看着她。
伏流火扬了扬眉:“还没过年呢,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谢玉昭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在心魔里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陆衷缓缓回神,浆糊脑袋清明了些,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他哭丧着脸,颤颤巍巍道:“...对不起,昭昭姐,我再也不说魔尊是傻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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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衷断断续续的讲述下,陆续醒来的众人表情称得上精彩万分。
一群少年天才中莫名其妙混入了个祖师爷,这个祖师爷不知什么原因修为跌至金丹巅峰,因而能够完美融入其中。
最令陆衷难以接受的是谢玉昭跟他直接拉开了一个辈分,竟然变成了莫名其妙师徒关系,他恍惚地想,或许以后就得改口称她昭昭姑姑了。
谢玉昭一脸平静。
很好,上姜果真在耍她。
众人心中虽觉惊愕,但是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倒也能接受。
众所周知,阵营本中,除了归属于表面的A阵营和b阵营的各个角色本,通常还有个获胜难度系数很高的叛徒本。
叛徒本是独立在A阵营和b阵营之外的第三阵营,获胜条件与两个阵营不同,极为苛刻。基本都是前期将自己伪装融入任意阵营中,然后在决赛关头一个反扑杀了所有人,自己独美获胜,因而又称为独狼阵营。
当然,一打一群是十分不公平的,所以为了平衡机制,叛徒本一般都会被赋予一些特殊的能力,要么战力远超其它角色,要么得到的线索比其他人多。
无论是先前那离谱到家的剧本任务,还是眼下层层揭露的身份,无疑都很好地证明了谢玉昭就是隐藏在所有人中,虎视眈眈的那匹独狼。
阴险,狡诈,防不胜防。
然而一路走来,众人被打击地次数太多了,现在听到这爆炸性消息,在短暂的震愕过后,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毕竟比起这个,摆在他们眼前更值得深究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裴文竹没像他们一样被莫名其妙扔到各自原主的心魔中狠狠折磨;再比如他们该如何把少寂弄醒。
在修真界中,心魔素来是最难解决也是最抽象的一个问题。
他们能够冲破心魔逃出来,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与各自的原主本质上并非一人,对原主来说的苦厄深渊在他们眼中不过像是场身临其境的电影,就算能够情绪共感,也无法将他们困住。
可少寂不一样。
他是土着人,一旦陷入心魔便很难逃脱。
人在清醒时跌落泥潭,会挣扎着自己爬上来,可若是意识被心魔同化,只会任由自己越陷越深。
就像做梦时,只有少数人才能清楚意识到这是梦境。
显然,少寂是那少数人之外的多数人。
谢玉昭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趁着阿宓和伏流火再次翻记忆寻找把人从心魔中唤醒法子的间隙,扭头看向裴文竹:“你那个小师侄呢?你跑出来这么久,他不会起疑吗?”
“我走之前编了个理由,也不知他信没信。”裴文竹道,“起疑就起疑吧,反正咱们早晚得跑路,待不了多久。”
谢玉昭点点头,也不说话了,安静等待着唯二拥有记忆的健全人搜刮着脑海中有关信息。
“...找到了。”
她抬起头,看向身旁长眉紧蹙的少女:“如何?”
阿宓缓缓睁开眼,神色不太轻松:“三种办法。要么到他的识海里唤醒他,要么找到将他拉入心魔的人,要么等他自己醒。”
裴文竹皱着眉:“只有这三种?”
识海是修士最为隐秘的存在,若是在不被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对于双方来说都十分危险,何况是陷入心魔的修士,一个不小心恐怕会同他一起被困在心魔中。
可他们眼下根本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也不知那瘴雾的根源是何处。谢玉昭先前出去探了一圈,不仅没有见到始作俑者,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但若就这样放任等他自己醒来,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届时就算他能够醒来,恐怕也早已被心魔吞噬,沦为邪修了。
“对。”一旁盘膝而坐的青年睁开眼,“只有这三种。”
谢玉昭敛下眸。
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