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一次失败的悄悄查探。
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阿宓都缺少了进行偷鸡摸狗的必要条件,但无奈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就只剩下一道绚烂的尾焰,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只好趁着周围人群被吸引了注意,抬步追上去。
绥城面积不大,用不着像雀城那样分内外二城,爆炸之处直指周边的城郭。待得众人顺着火光蔓延的方向先后赶到案发地点之时,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他们正欲找个地方藏起来暗中观察一番,然而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众人分明是追着弥漫的黑烟和隐藏在璀璨星芒之下的幽红魔气一路追来的,但当他们穿过鳞次栉比的楼阁到达此处之时,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站在房檐屋脊之上周身萦绕着点点繁星的阿宓,此刻她正满脸疑惑地环视着周围。
除她之外,周围空无一人,就连先头他们亲眼见到一路飞掠来的绥城修士也不知去往何处。
按理来说,阿宓应是最先到达此处的,而后是那些前来探查的魔修,最后才是落后阿宓一步的他们五人,可现在此处却只有阿宓的身影,见不到半分陌生人的影子。
谢玉昭生怕有诈,警惕地释放神识探查了一圈,也并未捕捉到任何魔气。神识能够通过感知空气中生命体散发出的灵气或魔气,修士吸收天地灵气为生,即便是匿息术十分精湛的修士,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气息遮住。
除非对方的神识水平远超自己或是修为高出一个大境界,强行压制。
但这也说不通,绥城不过是个小城,城主才堪堪元婴修为,守城的修士能有几个金丹就不错了。何况谢玉昭这具身体曾经好歹也登顶过大乘,即便眼下不知何故跌至金丹,可神识强度还在,只不过被压制到了金丹层次的巅峰。
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此处房屋完善,飞灯飘摇,没有任何爆炸痕迹,一片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寂夜模样。
视野之内的宽阔城墙、土地树木和建筑房屋都完好无损,没有一点被强烈的爆炸冲击过的痕迹,而站在此处,无论是方才的火焰还是黑烟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像那场意外只是他们的错觉。
可这绝无可能是错觉。
在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破天际时,绥城内的居民和看守这里的修士都听见了,所以人群才会惊慌如鸟兽四散,守城修士纷纷向此处赶来。
可是现在不止那群魔修失去了踪迹,连爆炸的痕迹也消失地一干二净,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谢玉昭和身侧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而得到的回答都是轻轻摇头,她蹙起眉,暗自思忖着。
无论是她的神识,还是裴文竹的草木,亦或是陆衷对阵法的感知都表明着眼前一切发生的都是真实的,没有任何阴谋诡计。
这里的确再无他人,他们也没有踏入莫名其妙的阵法,更没误入了什么奇形怪状的幻境——就连拂过鼻尖的微风也没有任何硝烟的味道,清爽依旧,周边也并无修士斗法残留下的灵气波动。
没有风吹草动,没有刀光剑影到,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反而不太正常。
伏流火警惕地握紧剑柄,轻声向阿宓问道:“那些绥城的魔修呢?”
“我也纳闷呢。”阿宓摇摇头,语气中带了些困惑,“按理说他们应该比你们先到才是,但我在这站了这么久,完全没发现那群人的气息。”
裴文竹蹙眉上前几步,问道:“此处并无任何爆炸痕迹,你到这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我将这附近里里外外看过一遍了,什么都没发现。”阿宓奇怪不已,“但我确实是一路追着火光来的,只是等我到了近处,那火焰就突兀地消失了,变成现在这副什么都发生过的样子。”
裴文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起来不像是好事啊。”
“把‘看起来’去掉。”伏流火心累地抹了把脸,“从刚踏进魔域开始我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结果来了这里,果真一件好事都没发生过。”
阿宓有些烦躁地“啧”了声,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忽然感到周围的空气缓缓压缩扭曲,肉眼可见反常的旋转气流,带起林木飒飒。
气流扭曲的幅度逐步加大,流淌缠绵的夜风被气流席卷着,在六人的头顶上方倏地出现了一个漆黑如深渊的黑点,似是将空气压缩到了极致。
伏流火的右眼皮狂跳,那股不好的预感正在此刻扩大到了极致。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上方忽而传来一道诡异闷响,猛地在耳边炸开,和方才远在绥城中央听到的那声爆炸十分相似,惊雷般的巨响兀地蔓延开,倏而狂风大作,鸟兽四散,缀在枝杈上的茂盛树叶肆意飞扬,天地变色。
方才他们处于绥城中央听不真切,如今离得近了,竟隐约听到被掩盖在震耳爆炸下微弱长吟声,带着些沉重古老的威压。
然而这股突然出现的力量似乎并无恶意,比起某种攻击手段,更像是...某种媒介?
飞驰耳畔的狂风将长发吹乱,谢玉昭仰起头,身前凭空凝出一道灵气构筑的屏障,抵御着被疾风卷起的飞沙走石。
透过噼里啪啦打在屏障上的砂砾,她半眯着眼,视线定格在空中那团爆开的飞速吞噬着周边空间的黑点,眨眼间,原本如米粒大小的黑洞便已拓成成年人拳头大小,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尺度扩大。
空气的爆破声接连不断,在众人的注视下,黑色光团倏然吐出一股热浪,这浪潮在接触空气的下一秒竟凭空燃烧,化作一团刺目灼热的火焰。
那火焰似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缓缓凝拉扯凝成纤细的长线,绕着不断凸扩大的黑点律动,说不出的诡异。
站在下方的伏流火倏然瞪大眼,神情带了些愕然。
在他的眼睛中清楚地倒映出眼前的场景——盘旋黑点舞动的火焰逐渐生出长须鳞片,好似一条飞腾咆哮的巨龙,而它身下那团黑点则是加速膨胀,最终扩成一道散发着幽暗光芒的漆黑大门,内里一片虚无,是月光都无法照射的黑暗。
眼前之景跨越时空,与他记忆深处的那条仰首咆哮的神龙缓缓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