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将吕叁复活了,可他为何而死终究是冬君心里难以拔除的一根刺,生了疮流了脓,却无法痊愈。不能将此事查清,她就永远陷在担惊受怕中,唯恐吕叁有一天又因此遭殃,死得毫无预兆,再次变成一桩无人提起无人得知的隐秘。
帝昼转身坐回椅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吐出一口浊气,“知道此事对你来说并无益处,吕叁既已经回来,你又何必纠结于此?”
置身事外,谁都可以心平气和,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劝人放下;要是身处其中,定然第一个不肯善罢甘休。
冬君盎然不动,眼神坚定执拗,隐隐有些怒意,辩道:“陛下又不是我,又怎知弄清真相对我没有益处?”
见她如此软硬不吃,帝昼心中莫名有些羞恼,“朕就是看你可怜,才心软纵容你一次又一次,你却要以此要挟,得寸进尺!既喜欢跪,就这么跪着吧!”
他说完,拂袖离去。
冬君见状,多一秒都不跪,帝昼转身就立即站起来。
“陛下!”她追出去,可刚到门外,就不见了帝昼的身影。
他就这么把冬君扔在太清宫,自己反而跑了。冬君愤愤的给了旁边的一尊貔貅像一脚,随即”嗷“的痛呼一声,抱着受伤的脚乱蹦。
就连一个石像都这么欺人太甚!
她气急败坏,眉头一拧,掏出八面来风扇把那张牙咧嘴的貔貅劈成两半,又狠狠踩了几脚,把它当成帝昼暗骂道:“忘恩负义黑心肝的王八蛋!要不是我,你能拿到大荒秘境里的神器吗?要不是吕叁替你摆平战乱,你能这么安稳当天帝吗?小气鬼!借一下万方镜跟我扯东扯西,我踢死你!”
若有一天她得道,第一个把帝昼变成一只狗石头,拴在南天门外!
然而此时此刻,她不敢跟帝昼叫板,只能拿石像来泄愤。
走出太清宫时,守在门外的天兵不约而同向她投去目光。
“看什么看?”冬君迁怒于众,瞪了几人一眼,“本君没躺着出来!很失望吗?”
为首的天兵沉声道:“元君明鉴,我等绝无此意。”
冬君朝几人冷哼一声,“你们最好是。”
“怎么回事,哪个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竟惹了辉瑞元君?”
一道柔和婉转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紫衫的高挑美人缓缓走来,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紫金白玉冠上的丝带盈动翩翩。
身后跟着十几个仙娥,个个仙姿卓绝,美得赏心悦目,令人感慨。
乐姬映弦,掌管天下乐理,琴音鼓声在她手中皆是武器。乐声暴虐刺耳,可杀人于无形;乐声清净含情,可携音法救人性命。
“乐姬娘娘。”冬君朝她拱手,彬彬有礼。
美人走到冬君面前,翘起唇角,温声浅笑,“小冬君,许久不见,可想我了没有?”
这美人看着年纪轻轻,实则是万古道祖的徒弟,与蓬莱老祖差不了多少岁。只是她修为高深,又从来不理俗事,常年醉心于音律,编了能让容颜永驻的曲子,时不时弹奏一曲听一听,连带她身边的仙娥都貌美如花,皮肤水润嫩滑如豆蔻少女。
冬君在蓬莱修养时,曾见石崖上有一把琴常年放置在外,接受风吹雨打,将琴弦侵蚀得粗糙无比。她心生好奇,每日去拨弄几下,便知道了这把琴的主人的用意。
琴声里有属于天地的声音。
蕴含着海浪,风声、雨声、雷声,真实而沉厚。哪怕不在海边,也能让人身临其境,如同坐卧海边悬崖。
乐姬去取琴时,正巧碰到冬君在弹琴,那种空旷豁达,又心无一物的明朗是她一直在追寻而不得的意境。
所以她追着要收冬君为徒,甚至因此与蓬莱老祖吵了起来。两个人拉扯打赌,吵的不可开交,三天两头的争夺冬君的师权,可惜冬君谁也不选。
冬君倒是愿意跟她学琴技,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拜她为师。后来乐姬知道冬君是牵挂着凡尘琐事,不想跟她去天庭。
气冬君不识好歹,心中颇有些恼怒,暗地里骂了她三个月,可到头来还是对这个好苗子念念不忘,只恨不能将她劝上正途。
冬君愣了一下,微笑道:“乐姬娘娘真是一如既往。”
乐姬挑眉,问道:“一如既往什么?”
“明艳动人。”
冬君笑得乖觉,眉眼弯弯,嘴角梨涡浅浅,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
真真是拍马屁都拍得清新淡雅,丝毫不叫人反感。
乐姬掩嘴咯咯一笑,被她一句话哄的心花怒放,娇嗔道:“你这小妮子,惯会哄人开心。”
“若能哄乐姬娘娘开心,小的倒愿意多说几句,但愿这些话娘娘没有听腻。”冬君脸不红心不跳的恭维道。乐姬吃软不吃硬,冬君摸透了她的脾气,对付她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你这小嘴倒是甜,既如此,便随我去音绮宫吧,正好我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你多说几句哄哄我,我高兴了,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乐姬微笑道。
冬君笑容一僵,满脸为难,“能为娘娘分忧,是我都荣幸,只不过小的还有琐事在身,待我处理完事情,一定去音绮宫拜见。”
“哼,又哄我吧,”乐姬哼了哼,美目瞪了她一眼,问道,“你来找天帝,可见着他人了?”
她气场十足,俨然一副你要是没见到他,我现在就带你进去找的架势。
冬君回道:“见到了,陛下让我滚远点,最好去天泽喂妖兽。”
“什么?岂有此理!”乐姬一怒冲冠为徒缘,即刻就要冲进太清宫去和帝昼理论了,冬君连忙拉住她。
“谢娘娘美意,只是此事臣有错在先,陛下要打我罚我,也是应该的。”
乐姬对冬君的印象还停留在千年前的乖乖小妞,聪慧机灵,乖巧懂事,绝不会到处惹是生非的人,蹙眉疑惑不解,“你能犯什么错?”
周围一众仙娥天兵竖起耳朵,一脸八卦。
冬君叹了口气,摆手道:“娘娘别问了,都是我的错,办事不力让陛下失望了,他生气是应该的。”
乐姬一脸不爽,护犊子道:“我以为什么事情呢,不过放走妖龙,值得大惊小怪的吗?那庭桑我见过几次,心性单纯,没什么祸心,陛下何必咄咄逼人赶尽杀绝?来,我同你去理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