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妤看着于明锐。
英俊的男人这几天明显瘦了,眼睛下面都有些青黑,但这使他的轮廓更加鲜明,更显坚毅。
梦境里的事,秦妤一点不想告诉他。
怕影响他心情,更怕有些事,说出来了,似乎就真的会变成现实。
秦妤:“我今天去看收购站的老同事,他们提到以前那个带我去看钛矿的孩子不见了,我做梦梦见他很危险,忽然就喊了起来。”
“哦,老人都说,梦是反的,别怕。要不你给我说说那孩子的事?”
“没事了,我还是更关心你,你工作才结束,吃饭了吗?”
“还没有,之前吃不下。”
“我中午打了饭盒的,给你放热水里温一会儿,你吃一点?”
“好。那我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于明锐说着就站起来走了。
秦妤一抬头,看到他衣服肩头处,一条很大的裂缝。
这,应该是要出现很大外力才会扯破的吧?
秦妤看着那背影,呆怔。
于明锐在今天的实验里,肯定经历了很大的问题。
但是她不会问。
因为,空中飞行实验,没有一次是不危险的。
她要是非去问个究竟,对于明锐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增加他的压力。
秦妤默默地站起来,机械地去把饭菜放在热水里,看着手臂,过一会儿,再重新换热水。
至于情绪,只能努力深呼吸,自我安慰,自我和解。
而于明锐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马上开灯,而是张开五指,活动着几个受伤的手指。
他的整张脸,在窗户外头路灯的光芒里,冷静严肃得像是雕塑。
今天在空中经历的一切,他不想再去回想,但是,他却必须回想多遍,好增加经验,回忆细节,全部写在实验报告里面。
试验飞行中,可能会有各种风险,鸟类撞击、发动机吸入异物等等,但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经历发动机骤停。
基本上,遭遇这种事的人,无一生还,无人幸免。
而今天,于明锐就遭遇了这顶级风险。
好在,按照上次秦妤发现的那张纸上的数值,对发动机进行多次改造后,于明锐竟然在发动机骤停后,重新点火成功了。
这是技术上巨大的跨越。
至少,他们对于压缩机叶片的升级方向是完全正确的。
而另一方面,今天他在飞机急速下降中体验到了,是满级的死亡威胁。
其实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那危险重重的一刻,他无比后悔,后悔跟秦妤表白,后悔自己即将伤害他的小姑娘。
他在那一刻,除了使劲控制高空中失重的身体去重新点火外,脑子里想的,竟然只是他死了,那个在蓝天白云下转着白裙子的女孩,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一想到她会哭,她会难过,于明锐就觉得自己心疼得要碎了。
所以开始害怕。
现在依然后怕。
于明锐站在门口,呼气,吸气,许久,才平复自己的心情,慢慢的走到洗澡间,洗掉自己的满身疲惫,满心恐惧。
但等洗完穿上衣服,他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身姿挺拔,冷静得体。
秦妤在温饭的时间里,也已经平复自己的情绪。
等于明锐过来的时候,她微笑着递上一杯水:“温的。今天辛苦了。”
于明锐准备了很久的话,在这一句之后,全部咽了下去。
他放下水杯,把秦妤轻拥入怀,久久无语。
秦妤没催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在他肩头蹭蹭:
“我好想你呀,不过我还是准备回去了,于老说,要我回去准备房间,他腿脚不方便呢,我把这视作他想见我的正式邀请,对吧?”
于明锐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低下头,摆弄她的手指头。
秦妤探头到他眼睛下面:“嗯?有话要说?”
于明锐捏住她下巴,亲了亲:“小妤。”
“嗯?”
“或许,我们真的不该结婚。”
“……”秦妤推开他手:“好。那不结了。”
“我的意思是……”
可秦妤似乎没听见。
她已经站了起来,像没事人似的,靠到床边,翻出今天从收购站那里拿回来的《艳阳天》翻看起来:“不用解释,不结就不结,你快点吃饭吧,我好不容易温热的,换了好多次水。”
这样毫无情绪的样子,反而让于明锐不安。
他走过来,和秦妤坐在一起,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继续保留自己的主张,还是要继续去解释什么。
秦妤翻看书籍,像没看见他一样。
于明锐坐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保留自己的主张。
今天在急坠中的恐惧,覆盖掉了之前所有情深而涌动的激情。
他默默地吃完饭,还去清洗了饭盒,再回来,坐到秦妤身边。
秦妤掀开被子:“要躺下吗?我还带回来好几本书,我们可以一起看。”
于明锐:“……”
就无措。
小姑娘要是发火,要是哭,要是打他,都是正常的。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反而让于明锐不会应对了。
于明锐很好奇,从来没有见过女孩子是这样的:“小妤,你真的觉得,我们不结婚是对了?”
秦妤一手还翻着书呢:“关结婚什么事?结婚有什么对错之分?我本来都不想结婚,是你非要结婚,现在你不要结,就不结呗。”
于明锐总觉得哪里不对:“咳咳……那个,那我们……”
“我们什么?”
“我们会分开吗?”
“你想分开吗?”
“不想。”这一点,于明锐斩钉截铁。
秦妤还是很随意的样子:“那就不分开。”
于明锐:“……可是……”可是你这样的反映,是正常的吗?
秦妤终于合上了书,不耐烦地看着他:“于明锐,你好像不是个支支吾吾的人,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
于明锐直直地看着她:“我不想结婚,只想和你在一起,这就等于在耍流氓,你竟然不反对?”
秦妤:“我反对啊!”
于明锐拧紧眉。
果然!最终,他们的结果是要分开了。
痛苦排山倒海的来。
但这也是他自找的。
事业就是这样的事业,不能让小姑娘跟着一起受苦。
但是秦妤接着说话呢:“我反对‘等于耍流氓’,我要的是真的耍流氓。不想结婚就不结,但是如果你不想结婚还想和我在一起,就必须要耍流氓啊,不然在一起干什么?”
于明锐惊讶地张了好几张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不结婚没关系,但必须有爱啊,上床啊,你不就是觉得,上床就是耍流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