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第二天早上醒的,口齿不清,根本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
浑身不能动弹,太医在他身上敲敲打打都没有反应。
见皇后进来,太医们赶紧跪下,看着皇上嘴角流口水的模样,皇后有些厌弃,只站在离皇上两米开外。
“皇上怎么样了?能不能说话?身体能动吗?”
一名老太医上前,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皇后娘娘,陛下他需要慢慢恢复,等针灸一段时间之后,便能说话,只是身体动不了,双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医说话很严谨,这种事情谁都不敢保证。
听到皇上的手能动,皇后不自觉地松口气,只要手能动就好,到时候不耽误写圣旨。
“陛下就拜托你们了,需要什么尽管提,本宫一定能帮你们找回来。”
“是,皇后娘娘。”
皇上眼巴巴地看着皇后来了又走,连句话都没和他说,甚至都没安慰两句。
皇上张开嘴想要骂皇后几句,偏偏发出了的声音却只是啊啊的声音,口水乱飞之下,伺候皇上的宫女太监忍不住嫌弃。
监国的日子很爽,尤其国家太平,国力昌盛的时候,唯一不爽的就是晋王那里。
大好局面,千万不能让晋王毁了,于是他不得不忍痛从国库中取出不少宝物,派人送到晋王那里,祝贺晋王与林青青百年好合,
后来,又在宋国国内抓邪教组织的人,说邪教在挑拨晋王与皇室的关系,不想宋国安好。
现在和尚都没有几个,躲进了深山,更别说是邪教了,很快,朝廷便盯上了白乌教。
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白乌教聚众祭祀,希望上天能降下神明,推翻暴君的统治,甚至要用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祭奠。
听到消息的太子震怒,没想到白乌教这么可恶,直接派了不少军士去围剿。
白乌教在当地早就融入当地的百姓之中,百姓们自发将白乌教的人围在最里面,以血肉之躯挡着官兵的刀剑。
官兵们不敢动手,好几千的百姓,他们不敢杀。
没办法将军只得给太子写了信,让太子下令到底杀还是不杀。
这封信被小颖的人截下来,偷偷将信改了,变得模棱两可,说是只有数十人,太子一听,只有这么点人,居然还畏首畏尾,直接下令诛杀。
将军得到命令,赤红着双眼,仰头长叹一声,“宋国的国运已尽。”
太子监国,他的命令不得不听,他只得下令诛杀百姓。
那日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百姓们手无寸铁,根本反抗不了。
杀的军士们双眼通红,双手颤抖,眼角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他们是守护宋国的军士,是保护百姓的守护神,如今却要对百姓们拔刀相向。
终于有人忍不住将刀剑往地上一扔,抱头痛哭,“狗皇帝,我不杀了不杀了,这跟屠夫有什么区别?”
他眼前的是刚刚三岁的孩子,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断摇晃着地上娘亲的尸体,哭着找娘亲。
呜呜咽咽的哭声响彻整个战场,又有人放下刀剑,任由那些百姓离开。
在他们心中,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所有人都在哭,无论是杀人的官兵还是逃命的百姓,实在逃不动的,就指着天空大骂狗皇帝。
将军热泪盈眶,旁边的心腹心生不忍,“将军,要不咱们去边关吧,咱们去找晋王。”
将军不由自主的沉默下来,他们没完成朝廷给的任务,回京城只怕会死,但是晋王始终没有昭告天下,说是要起兵,如果他们贸然过去,岂不是逃兵?
看着那些神情麻木毫无斗志的官兵们,他咬了咬牙,沉声道,“一会你带着人去边关。”
心腹一愣,“将军,那您呢?”
将军摇摇头,“你们能去,本将军去不了,”只有他死,才能保下兄弟们的命。
副将眼眶通红,二人一起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立马猜到了将军的打算。
“将军,您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命人找个尸体假扮您,将尸体毁容,谁都认不出来。”
将军是好人,他怎么忍心见将军去死?
将军长叹一口气,轻轻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我老了,拼不动了,你们还年轻,到时候跟着晋王,一起建功立业,现在的朝廷不值得你们去守护。”
心腹瞬间满脸泪痕,心口堵得慌,哽咽地道,“将军......”
将军轻喝一声,“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赶紧带着人走,一路绕着点城池,到时候别穿铠甲了,穿百姓的衣服。”
心腹抹了一把泪水,猛地后退一步,砰的一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咬咬牙,站起身朝着军士们的方向而去。
军士们只是挥舞着刀剑,厮杀着空气,连追都不追,见自家副将过来,起身就要跑。
却被副将黑着脸制止住。
当知道他们不用再杀百姓,而且还能去投靠晋王,所有人发出震天欢呼。
立马收拾一番,找老百姓的衣裳换了,铠甲全都扔了,留下刀剑和匕首,很快便出发。
副将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里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将军看着所有人离开,心中不舍,眼前浮现出往日与兄弟们把酒言欢的景象。
他撕下里衣,在上面的白布上用血液写了几句话,对太子下令诛杀百姓的不解,最后不得不听命行事,最后军士们杀得斗志全无,副将带头反杀,在重伤垂死之际,他留下血书,自觉愧对朝廷,拔剑自刎。
将血书小心地放进铠甲里。
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妻儿,可惜再也见不到了,只希望天家能饶他们一命。
将军也是个狠人,拿起刀剑在身上划了好几刀,又将一条胳膊砍下来,最后拔剑自刎。
地方官兵赶到的时候,被满地的尸体吓了一跳,年纪小的躲在一旁哇哇吐了起来,百姓的尸体有五百多具,没有军士的尸体,只剩下将军的尸体凄惨地躺倒在地上。
血书被搜出来,放在当地官员手中。
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将血书收起来。
他的目光冷沉,“将所有尸体全都装上马车,朝廷不是要抓白乌教的人吗?让他们自己看看,这群人是不是白乌教的人。”
他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妻,儿子早些年死了,早就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
当时白乌教为了让军士们有恻隐之心,都是将老人孩子女人放在了最前边。
下令诛杀的时候,就算军士们再如何放水,第一波的冲杀,也死了不少老人孩子。
孩子都不大,甚至还有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婴儿。
马车装了好多辆,实在装不下了,剩下的被掩埋。
官员亲自押着马车,一路上扛着白幡去了京城。
这伙队伍太长,两边还有官兵守护,百姓们远远观望,不敢靠近,却有人悄悄地打听。
当知道事情经过的时候,百姓们全都愤怒了,天家不拿他们百姓当人,好官都被天家逼死了,这世道要他们怎么活?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于是车队快到京城的时候,后边跟着一群乌压压的百姓。
太子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当车队进城,太子被武官带到车队跟前。
那名武官赤红着眼睛,打开盖着的白布,露出将军惨白的脸,以及那封血书。
“太子,这就是您下的命令?那么多百姓啊,要是全死了得有几千人。”
太子还处于蒙圈中,武官当时只说将军他们回来了,没有和他说人死了啊。
他惊恐地道,“不对,孤没下那样的命令,书信上只说有几十人,怎么能有数千人呢?”
此时,这话落在在场的人手里,只觉得他敢做不敢当,是懦夫的表现。
武将满脸失望,若眼前的人强势到底,他还能佩服几分。
宋国有如此储君,家国无望啊。
拉回来的百姓尸体一共有两百多人,据说还有三百多人就地掩埋了,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马车。
死不瞑目的尸体,眼睛圆睁着,青白的面上还带着惊惧狰狞,仿佛在诉说着上天的不公。
尸体是大摇大摆进城的,不少百姓都知道了这些尸体的死因,一个个面目凶狠地看着太子。
如今晋王还没打过来呢,太子就放弃了那么多百姓,要是真打进京城,太子是不是也好将他们推出去?
所有人一点点朝着车队聚拢,面上带着疯狂之色。
见势不妙,御林军立刻将太子护在身后,朝着皇宫的方向一点点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