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行只走陆路,并没有转水路,所以和来时的路线并不一样。
又赶了许久的路,途经小县城,他们在这歇一天脚。
恰逢有人办葬礼,死者为大,所以谢锦姩他们避让开来,让丧事队伍先行。
谢锦姩走下马车,让脚踩踩实地。
根据街上人的议论,谢锦姩了解了死者是这小县的一方土财主,因为送葬队伍很长,且排场不小。
原本没什么,只等送葬队伍过去就是,可是这送葬队伍走得太慢。
谢锦姩留意到一处异样。
只见队伍的最前方,有三个中年男人是一步一叩首,这才拖慢了队伍。
“他们为什么走一步磕一步?”谢锦姩不解。
“姑娘,你们是外乡客吧?他们是给老爹送行祝祷呢,送老父亲最后一程。”一个胖妇人说。
谢锦姩的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快得让她无法捕捉,
“那他们要这么磕到墓地吗,岂不是要走上一天一夜?”谢锦姩又问。
“不是,磕九十九下就足够诚心,你瞧,他们不磕了,这是祝祷完成了。”
胖妇人指了下,只见那三个中年男人哭着走着,不再磕头,可见是已经磕足了九十九次。
九十九下?
谢锦姩脑中灵光一闪,这才想出来自己刚才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一步一叩首,磕足九十九次,这不是谢昌死的时候,谢揽星的做法吗?
谢锦姩掏出一个金锭子递给那妇人,
“大婶,你给我仔细说说,这是家中小辈都要如此做的规矩吗?”
胖妇人受宠若惊,不太敢拿,
“姑娘,你这是给我的呀?我家老汉儿一年也挣不来这些!”
她旁边的人羡慕坏了,不过就是闲说几句,怎么还给金锭子呢,早知道自己也说了。
那可是黄金啊。
“是给你的。”
那是谢锦姩身上最小的一块金元宝,有半截儿大拇指那么大,一两多点儿,也就是十两银子。
胖妇人喜不自胜,赶紧把这天降横财揣进袖子里捂好,热情道:
“不是的姑娘,非得是亲儿子才能这么祝祷,闺女都没资格。”
听到这话,谢锦姩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侄子不行?”
“侄子哪行啊,只有儿子才行,我们麦积县就是这规矩,至于别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胖妇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谢锦姩晃了晃神,突然苦笑一声。
父亲,你实在太惨。
亲生儿子被大伯换走还不算,又被莲娘蒙骗戏耍了十几年,那谢揽星竟然是大伯的孩子?
这世界为何如此荒诞?!
莲娘就这么恨父亲,要以这种方式报复他?
父亲这一生啊,都经历了什么,亲生母亲偏心不疼他,自己争气科考做官,还要养着不争气的大哥全家,儿子被偷换,为别人养女儿,还要被人生中爱过的第一个女子愚弄。
虽说官做得大了,头一次外派,就因为保护庆王爷被敌寇乱刀砍死。
一生曲折。
唐聿野察觉到谢锦姩的情绪不对劲,
“怎么了?”
谢锦姩轻轻摇头,“没什么,看这葬礼,想起了我父亲,记得当年,你还为我父亲扶过棺。”
“岳父如果看见一定会安心的,我会好好爱护你。”唐聿野柔声道。
谢锦姩勉强扯了下嘴角,此时送葬的队伍已经过去了,那胖妇人揣着巨款不敢多逗留,
“姑娘,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她一溜烟跑了,身躯很是灵活。
“走吧,去找客栈下榻。”唐聿野扶她上马车。
……
那边,卢勇兴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
慕容远廷闯进书房,差点被门槛绊倒,
“父亲!卢勇兴被查,京城的按察使已经去了!”
他惊慌不已,卢勇兴在京城做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并且,他是卢勇兴的靠山。
“慌什么,慌就能解决问题吗?”
比起慕容远廷的畏惧,老爵爷明显更冷静些,不过他的眉宇之间亦有愁绪。
“卢勇兴一受刑就会吐出我们,儿子怎么能不慌!”
慕容远廷狠狠咽了口口水,压着嗓子说,
“父亲别忘了,他擅改赋税,贿赂各级官员,那一层层的关系,是我给他打通的……”
越说,慕容远廷的脸色越白。
“父亲,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儿啊!”
老爵爷眼神暗暗,不停敲击桌面的手指显示出他心中情绪烦躁,
他眯起高深莫测的名字,
“卢勇兴一查,曹家肯定也倒了,去叫你四妹回家一趟,让她去跟王府求情,王府可还欠着你四妹人情呢。
这件事死都不能认,全都推到他卢勇兴头上,就说他打着我们的名声胡作非为,要是王府那边帮忙,摘出我们两个很容易。”
慕容远廷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啊,还有四妹!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可不想下狱,只要牵扯曹家,四妹不会不管的。”
他的呼吸沉重许多,“我这就让人去请四妹。”
这时候,外头下人来报,说四姑娘来了。
慕容远廷眼睛发亮,“四妹回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省得去请了,我亲自去接!”
从前慕容氏可没有这个待遇。
和慕容氏一起来的,还要曹老太君,以及二舅舅慕容远毅。
他们一到书房还没坐下,慕容远廷就苦着脸说:
“母亲,四妹,不好了,曹家出事了,我们得帮帮曹家。”
二舅舅面若冰霜,曹老太君毫无表情的眼底之下藏着恨意,而慕容氏更是冷笑一声,说:
“大哥真是殷勤,这还是你头一次这么称呼母亲呢,曹家和你没半点关系,怎么这回如此热心?”
以前他都是喊姨娘,曹姨娘被抬做正室之后,他也没喊过一声母亲,如今倒喊得亲热。
老爵爷面色不悦,
“云湘,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
他这才看出来这几人的脸色不太对,“你们挂什么脸,怎么一起来了?”
慕容氏先是扶着母亲坐下,这才开口道:
“大哥说曹家出事了,出事的是西曹,和东曹有什么关系?”
慕容远廷面上一惊,和老爵爷对视一眼,二人都是震惊且疑惑。
她怎么知道曹家分裂的事?
二舅舅咬着后槽牙,
“大哥好能耐啊,扶持西曹,打压东曹,这么多年瞒得死死的,和七妹夫暗中勾结,苛待七妹和两个孩子,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