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林锋回以一笑。
“办案讲究证据。
“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章小漫见他神态尤为严肃,便知这话非是先前糊弄她的官话,而是发自肺腑。
她轻轻点头:“林捕头你问吧。”
林锋打开录音笔,开门见山道:
“半个月前,也就是九月十五号,那天你在哪?在做什么?”
“九月十五号……”
章小漫眼珠闪过思索,回答道:“那天我应该是在家里。”
“有谁能帮你证明。”
“跟我合租的室友,刘立叶。”
林锋上下审视章小漫,嘴唇翕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月十五号这一天你父亲坐着火车抵达你所在的城市,我想知道他找你做什么?”
闻言,章小漫瞬间沉默了。
她垂下眼,秀美的眼睫毛微微颤抖。
“来找我要钱。”
“要钱?”
林锋闻言有点讶异,稍作思忖,缓声言道:“可以具体说说吗。”
章小漫闭上眼,脑袋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半晌方才说道:“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无妨,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他们其实挺有本事的。
“我十七岁初中毕业,同年我离开滨海去往别的城市。一晃眼半年过去了,我找了份在饭馆里的工作,虽然每天的活儿都很累,但那时却是我感觉最自由的时光。
“可突然有一天,周淑敏他俩找上了我工作的地方,见到我什么话也没说,一个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骂,另一个在旁边大声嚷嚷,恨不得整个商场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章小漫睁开眼,映出自己在墙壁里的倒影。
平静的话音娓娓道来。
“对于他们的表演,我是万万没想到。至今我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愤怒、丢脸、荒唐到不可置信,一双双看过来的目光似钢针般扎到了我身上。
“店里发生这种事情,经理说让我带着他们回家好好谈谈,结果第二天就打电话跟我说不要再来上班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这样被他们俩给毁了。
“章鸿发跟我说,要想离开他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以!
“每个月往他们的账户上打两千块钱,从此以后保证绝不会再来打扰我,说这笔钱就当是生我养我的回报。”
林锋听得有些瞠目。
他也没想到章鸿发跟周淑敏这对夫妇竟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到这种地步。
“没想到是吧!”
章小漫偏头见到林锋的神态,微微一笑:“要不说他们挺有本事呢,否管在内做得怎么样,可在外头他们夫妻对人友善谦卑,恨不得将背弯到地上。
“每到新年一定要让我回去吃顿团圆饭,可实际上这饭却是吃给外人看的。”
接着,她重新将话引回了话题。
“我有试过换城市、换住址、换号码,什么样的方法都试过了,到最后他们总能找到我。周鸿发知道打那一套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便想方设法毁掉我的生活。
“我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一个月两千块钱。我拿出十几年来攒下的钱去给他们,一边继续找工作,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可心脏却跟滴了血似的。”
话说着,却见章小漫的神情很是平静,仿佛此刻她在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我时常给自己催眠,跟自己说这笔钱就当是抚养我的恩情,算是还债了。
“算一算除了今年九月十五号的那次,我跟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手机号码我换了好几个,又换了一个新的城市生活,但我还是会给他们定期打钱。
“那两个人不会在乎我是生是死,过得怎么样,只要钱到位就行。”
“这几年我努力攒钱,跟我合租的室友一起开了家美甲店,生意还不错,那时我想着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有奔头!
“可就在九月十五号的那一天,章鸿发找上了门,他竟然又一次不可思议地找到了我!”说到这里时,章小漫捏着背带的指骨有点发白。
“我很惊讶。
“可他没变,第一句话就是找我要钱。
“周鸿发说章杰找了个女朋友,两个人已经要准备结婚了。
“你作为亲妹妹总得表示一下吧,也不要你出什么彩礼钱,或说买房的钱,只是你哥哥准备开一家驿站,好方便以后养家糊口,目前还缺了点钱。”
章小漫突然朝林锋说道:“林捕头,你应该做过调查,知道章杰他是个什么人吧。”
林锋点了点头。
章杰跟他妹妹章小漫相比,可谓两个极端。他的学习成绩非常不好,早早辍学跟社会上的一些流氓混到一起,早些年还因为犯事进了牢里蹲了两年。
“都到这一步,我不可能再任由他们摆布。
“这钱说什么我都不会给。
“章鸿发见以往的招数不管用,我合租的室友刘立叶知道我的事情,直接说拨打了巡捕司的电话,衙役很快就会来,见事情不妙章鸿发当时就走了。”
章小漫倏然露出自嘲的笑容:“若是以前出了这档事,我应该是立马收拾好行李,赶紧跑到谁也不知道我的城市,可是这一次不同,我这两年的心血都在这里!
“我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可是第二天,章鸿发坐在了我们美甲店的门口,还有一群我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亲戚,害得我们连生意都没办法做,打电话让衙役过来处理,询问过后知道他是我父亲,全想着当和事佬,和稀泥。”
“周鸿发嘴上应着,可是隔天就会跑过来,用各种下作的手段逼我,也在逼我的朋友,他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十万块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
“可是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他!!!”
章小漫通红的眼眶闪着泪光,却倔强地低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听咬牙切齿地道:“我的钱,我的店,我好不容易付出的心血……”
林锋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上五岁的女孩,心头尤为复杂。
她的不幸来自父母顽固荒唐的封建思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