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湘君离去后的第三天,大雪再次覆盖了荒城的军营。
挺过寒冬的将士,却开始有些挺不住春寒了。
周泛想尽了办法缩减衣食,甚至带着一队人马去偏远点的地方去拾柴挖野菜。与楚离忧之间的交易崩了,粮食自然也没了。而朝廷那边允诺要送到的粮食迟迟没有来,周泛心里这才隐隐的意识到,是那位高坐上的人因为他帮了昌平侯府,而给出的惩罚。
周泛带着人马回了军营后,立即再次给楚离忧送去信!
信就像石沉大海大海一般,始终没有人回。
白雪在月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森冷的凉意,厚厚的覆盖着荒城的路面与屋顶,此时的荒城,不似白日那般吵闹与凶狠,似入了睡一般寂静一片。
忽然马匹的嘶吼声响彻夜空!听闻动静的荒城百姓,立即还来不及出门查看就听见有马蹄声已经急驰远去!
一男子手拿武器点着油灯出来,怒目瞪着那马背上的身影怒喝道“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我们荒城来撒野!是嫌银子多还是命长了!明日别让我逮着你!要不然我让你满身衣衫家当的进!赤条条的出!”
马背的上少年眼眸猩红,眼下一片青影,对着身后骂骂咧咧的百姓浑然不过,只奔着周家军驻守的城门出口而去!
城门处守门的将士被饿的精神不济,却还是抬起长矛拦住马背上的少年盘问道“你来此作甚!这门出去便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可过去!”
少年身上披着一件藏青色的狐裘,气质高雅面容俊秀,神情有些冷峻,周身气派一看便知是个贵公子。
“我姓楚特此来见你们周将军,还请通报一声。”楚离忧坐在马背上客气的道
守城的将士听闻,看向少年道“公子可有什么凭证?”
楚离忧从腰间揭下一块腰牌递给将士,沉声道“这个给他看,他便知道了。”
将士抬手接过腰牌,随即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离忧在城门口没等多久,便听见有马蹄声急驰而来!
青年将军的面容黝黑,视线尤为锐利,勒停马后打量着城内的楚离忧,直到在少年脸上看到一抹熟悉之后才开口道“多年不见你长大了。”
楚离忧只在幼时与周泛见过,楚离忧不记得了,但是周泛却记得,在周泛的印象里的楚离忧还是个步履蹒跚的幼儿,跟他屁股后面喊他周哥哥,吵着闹着要他一起打鸟玩闹的小孩子。
如今多年未见,两人却到了共桌相谈事宜的地步,少年太过成熟,能与他你来我往的过上了招。
楚离忧拉下围帽,两侧垂在胸前的青丝已然被风雪冻硬,少年似乎冒着这几日的风雪日夜兼程而来。深邃的眸子里暗流涌动,对上那双锐利且无意中透露着杀气的眸子,少年没有丝毫的退让与露怯,说道
“周将军不必与我客套,我不是个无情的人,看着周将军有照顾沈湘君的份上,我会给你部分粮食,但是你把人照顾的不见了,这令我非常不满,周将军左右该给我一个说法。”
周泛听闻楚离忧会给粮食,心里的担忧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意,调转着马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好位置,你随我去帐篷。”
楚离忧微微颔首,骑着马与周泛往帐篷内赶去,特意带着楚离忧去了沈湘君之前所住的帐篷。
沈湘君那个帐篷内现在是笆竹在住,周泛在去城门口接楚离忧的时候,特意让将士把那丫鬟唤起来让她准备好茶水,暂时去别的地方呆着。
笆竹对周泛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在沈湘君在的时候,笆竹对那个青年将军倒没多少惧怕。可在沈湘君消失后,那将军就变了一个人,对她不再和颜悦色,甚至不再愿意多听她说一句话,看她时眼里的杀意与威压从来不隐藏,笆竹便对此人开始有些惧怕了。
就连他来收走沈湘君没有带走的盘缠与衣物,笆竹也只是说了两句,不敢多过阻拦。
周泛把沈湘君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去购买粮食了,唯独留了一点茶叶没卖,特意留下不知道要用来招待楚离忧的。
寒城过来荒城最快要一个月,尤其是现在天气恶劣,那便只会来迟不会早早到。可这少年是二十一天便到了此地,路上凶险不必说,一人策马而来,想来路上也是吃了些苦头。
楚离忧下马随着周泛进了帐篷,帐篷内生着炭火暖和不已,被冻住的发丝开始变的湿润且往下淌着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袍。
楚离忧不以为意,看了一眼帐篷,沉声道“说吧,周将军,沈湘君到底留了什么。”
周泛不着急,替楚离忧倒了茶水,平静的道“楚公子急什么,都到了荒城,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楚离忧侧眸看向周泛,深邃的眸子里泛起冷意,沉声道“我看在你被昌平侯府牵连的份上才决定给你一些粮食,但若你在我面前拿乔,就别怪我一粒粮都不给了!”
周泛握茶的手微降,黝黑的脸在火光下看不清具体表情,但从那双锐利眸子能大致上分辨的出,青年将军的心情并不好。
“劝你喝杯茶而已,楚公子何须如此。难不成还怕我为难你?本将军不过是让手下的人去取东西去了,让你喝杯茶等一等。”周泛悠悠叹道,说完喝了口茶,这茶真涩口,就这玩意那沈姑娘是怎么爱喝的,周泛转过头呸了两声,直到嘴里的苦味淡了,才停下动作。
楚离忧看着周泛眉头轻皱,走过去坐着,闻着清淡的茶香,细品了一口,低声道“这是沈湘君的茶。”
周泛笑呵呵的看着楚离忧,道“不错,是她的茶。”
“前些日子,军营中正在杀碟子,那两个像庄稼汉的壮硕男子来寻本将军,说要带沈湘君回家。起初本将军没同意,那两人我又不认识,何况带走的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一个对我军营能否吃上饭的关键人物,我怎么可能同意他们随随便便就带走人。”
楚离忧没有抬眼,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眸色渐深,低声道“他出了什么利给你,让你同意他们带走沈湘君的?”
周泛锐利的眸子微闪,拿起腰间的酒壶,里面装的是劣质的粮食酒,猛的灌了一口,才感觉嘴里算是对味了。沉声道“那天夜里沈湘君身旁的暗卫鹤守一来了我的帐篷,他说沈湘君要跟那两人离开,要去见她爹娘,让我不要阻拦。”
楚离忧平静的抬起头,看着周泛不语。
周泛看着那冷意森森的双眸,嗤笑了一声“楚公子别用这样具有攻击性的眼神看着我,要不然我会忍不住与你动手。”
楚离忧没在意周泛的话,低声呢喃道“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始终想的她爹娘。”
周泛敲了敲桌子,似兄长对弟弟一般的关心不耐的啧了一声,道“你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那两人说过了她不会死的。”
楚离忧深邃的眸子冷冷的饿看着周泛,似乎只要周泛敢说一句假话,便马上断他粮草!
周泛盯着楚离忧压迫感十足的视线,忍住心里的不安与怒意,沉声道“都与你说了,别用这样视线看着我!”
楚离忧敛着眸子,沉声问道“你究竟得到了什么好处?”
周泛又喝了一口酒,为了图楚离忧的粮草,周泛忍了又忍!难听的话始终没有往楚离忧身上招呼!
咽下口中的酒,压住心里的不悦,周泛接着道“那两人说着绕口的官话,不带走沈湘君她便会消散,我想应该就是不带走便会死的意思。我同意了那两庄稼汉子带走沈湘君,好处便是他们会给我军百旦粮草。我已经派军师带着人去跟着运了,想来是可信的。除了军师外还有一位军医随行,到现在没有传沈湘君亡故的消息来,想来应该是活的好好的。”
楚离忧再次品了一口茶,沉声道“这一次我不与周将军计较,希望下一次你别再自作主张。昌平侯府毕竟不是开善堂的,不会见人就救。何况还是你们周家有错在先。”
这话周泛听着刺耳依旧还是忍了,不多计较,喝着酒岔开话题道“沈湘君身边那丫鬟不知为何那两人不愿带她一起走,你看着这丫鬟若是不要,就留给我们军营吧,我手下还有不少光棍呢!每天看着个女人在营里晃,完全不是个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