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花灯节过后,小木偶就再也没有见过刘浮沄,而宁斐玉也不允许他下山了。
等到小木偶再次能出去时,一切都大变样了,瑶城还是那个瑶城,却又不是原来的瑶城,一个新的王朝建立了。
世人称之为大临。
刘浮沄死了,死在了战火中,嫂嫂也死了,大儿子刘严为了保护弟弟被敌军抓走了,生死未知。
现在,只有小儿子刘辞代替父亲来看小木偶,是的,世人渐渐淡忘了国师的存在,而刘辞也只把小木偶当作了玩伴。
小木偶在听到刘浮沄死讯时,其实没多大感受,只是后来一天天看刘辞长大,总会时不时的透过它看刘浮沄的影子。
其实,刘浮沄姑且算是他第一个朋友。
小木偶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痛苦,他有些担心主人的生死,木偶的寿命是很久的,但人呢?
万一宁斐玉死了,小木偶肯定也会跟着死去的,毕竟它是宁斐玉的木偶,哪有主人死了,木偶还能独活的。
这样一想,好像没什么可怕的了。
再后来,刘辞也跟他告别了,他说,他想要参军,想要找到哥哥,想要建功立业,赚取功名,守护百姓,守护大临。
他还说,会一直把小木偶送的东西带在身上,会永远记得他,有机会就来看他,
后来,小木偶就很少下山了,也很少去找人玩了,他心里一直在期盼着故人能够回来,自豪的告诉他说。
舟舟,你看,我成功拿下了战功,现在已经当了将军,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找到我哥哥,走啊,我带你领略一下将军的威风。
彼时的小木偶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回怼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嘻嘻,我出去后,一定比你还要厉害,没准能当上统帅呢。”
可惜,始终没有故人的消息。
宁斐玉察觉到小木偶状态不对,就带着他出去游玩了一番,小木偶玩的很开心,去了南下,去了大漠,而最后去的是战场。
在这里,他碰到了刘辞的尸骨。
小木偶在他身上下了咒术,他很轻易的从一堆腐烂的尸骨中辨认出了刘辞的头骨,坑坑洼洼的,眉毛上方还有一个大洞,风一吹呼啦啦的响。
就像是哀嚎,又像是痛苦的嘶鸣。
后面听人说,这里埋葬的都是些五马分尸的人的头骨,其余部分扔到哪里只有敌军知道。
少年愣住了,他把刘辞的头骨很郑重的用布包了起来,带回了山上,埋葬在了他小时候最喜欢跟小木偶玩耍的地方。
从此以后,小木偶再也没有提过下山的事。
宁斐玉低头摸了摸倒在身上的少年,无声的安慰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在刘浮沄成年之后,赶他下山的原因。
他和少年是一类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同行,跟旁人牵扯太多,最后疼的只会是自己。
但宁斐玉却没有阻止过小木偶交朋友,这是他成长中要必须要经历的,强大又孤独的路是痛苦的。
是恩赐,也是代价。
一日,少年惊讶的发现山上来了很多人,还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打听,都说是慕名来学艺的。
原来是宁斐玉担心少年憋出了问题,索性招徒弟来陪伴少年。
不能因为死亡是痛苦的,就回避一切交流,这样下去,迟早出大问题。
上一任国师的大名影响力还是在的,只要他想,就有成群结队的人慕名来这里学习。
堂中,二三十个少年齐齐的跪在地上,给宁斐玉磕头,这就算是拜过师了。
宁斐玉不喜欢弄那些花里胡哨的,直接问,“你们来这里想学什么?我只教一门。”
“师傅,我想学占卜。”
“我想学祈雨。”
“阵法,我要学阵法,打败敌军。”
一堆人在下面叽叽喳喳的,小木偶站在宁斐玉身侧,眉眼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他很是不客气道。
“不管哪一门都是要看天赋的,小小年纪,还挺贪心。”
“你又是谁?”一旁束着冠,穿黑衣的少年打量着小木偶。
“我啊,姑且算是你们大师兄,以后可要小心,入了门之后,我可是随便揍你们都没问题。”
小木偶扬起拳头,板着脸恐吓道。
一个年岁稍小的少年被吓哭了,求助的看着宁斐玉,然后发现自家师傅眼神纵容的看着挑衅的人,眼里满是喜爱。
完了,以后生活没救了。
“我想学做木偶。”一旁身材稍显瘦小的人掷地有声道,“听说师傅研究出了能把木偶变成人的术法,我想学。”
“我也要学。”
“我也要。”
都是半大的少年,几时听过木偶变成人这样的新奇事,一下子统一了意见。
宁斐玉低头看了眼那瘦小的少年,收回了视线,“可,不过成与否看个人。”
“是。”
后来宁斐玉就开始教导几人学习木偶相关的术法,而舟舟就在一旁观看,有时候兴致上来了,就在一旁捣乱。
于是,几人渐渐的摸索出一番天渝山生存法则,那就是一切遵照大师兄的意愿,必要时甚至可以连师傅的话也不听。
在犯错误时,一个劲的夸赞大师兄,十回有九回可以减轻惩罚。
几人也十分亲近大师兄,他们心里清楚,师兄只是喜欢捉弄他们而已,有事都会挡在他们面前。
反倒是师傅对他们一直不冷不热,只有在看到大师兄时,眼里才会流露出一些温度。
“主人,你在这啊。”
小木偶熟门熟路的进来,然后按住宁斐玉练字的手,抽出毛笔,在他身上蹭,“主人别练字了,这破字有什么好练的,明明主人的字已经很漂亮了。”
“无聊了,怎么不去找你那些师弟玩?”
宁斐玉不咸不淡的道,他有些后悔收了徒弟了,人开心是开心了,心也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哪有,我最喜欢主人了,真的,没有人在我心里比得上主人你,就算你让我现在立马死都行。”
小木偶话未说完就被人捂着嘴,宁斐玉看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少年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跑开,但没来得及。
“小舟,别说这种话,有我在,你不会死。”
宁斐玉按着小木偶的胳膊,目光停留在少年的唇上,又飞速的移开,他闭上眼,松开了小木偶。
“嗯嗯。”少年听话的点头,耳朵却红了,每当主人用这种眼神看他时,他心脏就跳的很快。
他有些不知所措,这种感情应该是世人说的爱情,他好像喜欢上了主人。
少年心里唾弃自己卑劣的心思,他竟然在觊觎着主人,那么光风霁月,高风亮节的主人。
宁斐玉对他那么好,吃的,穿的,玩的,一应俱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他,可是他却不是个好人。
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简直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