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谦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神没有一点波动，仍旧死死的盯着躺在实验室内的少年，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啊，小泠最是听话了。”
“小王，多久了？他躺在那里多久了？”
旁边的助理一愣，他是新来的，对这个问题还不是很清楚，上一任的助理警告他很多次，千万不能在纪博士面前提及里面那位。
“哦，对，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没听到他说话了，他一定很怨恨我，有脾气也是正常的。”
纪成谦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这个儿子生错了时代，如果早些或者晚些出生，都不会落到这种局面。
“小王，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清了，你帮我问问，他们都说些什么？”
纪成谦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早就该被处理了，为了避免纪泠被他人接手，他硬生生的扛了十三年。
在新纪元里，年龄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人们可以通过移植年轻人的基因，从而最大程度的延长寿命。
但前提是，这种技术只有用在用基因重组下诞生的婴儿，这些婴儿身上携带者优质的基因，生来就非同一般，三年便能长成成人模样。
由于资源短缺，帝国严格把控着新生婴儿的数量，只有处理一批旧世纪的‘老人’后，才会有新生儿诞生。
“博士，那些旧人类在帝国会议厅门口闹事，他们在用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筹码，来向掌权人表达愤怒。”
小王是个新人类，他对于那些旧人类的态度就是蔑视的，那些人占据着最底层的资源，却没有与之等同的价值。
要不是新生人的诞生条件极为困难，那些智商，体力，各方面都远弱于新人类的旧人类，早就该被集中毁灭了。
虽然，这些年已经毁灭了近乎八成的旧人类，但这里的主体仍然是旧人类。
“哦，哦，他们成功了吗？”
纪成谦神色恍惚了一瞬，两眼泛起了泪花。
“没有，一个新人类就可以抵过一千个旧人类，真是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小王冷冰冰的回道，新人类身上优越性都很强，他们自觉高人一等，连提及旧人类都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水平。
当然，博士除外，对于这位挽救了当时帝国生存危机的巨人，小王自然是佩服的。
“没有，还是没有，也对，我早该知道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根基已经毁了，错了，都错了。”
纪成谦双手在空气中不停的划拉，身体胡乱的扭动着，眼神呆滞，神色很是迷茫。
在新纪元，空气都是稀有的物品，也只有顶尖的人才，住处才通有氧气，不用时刻佩戴着吸氧器。
而这里的氧气波动，自然是被帝国中枢时刻监控着的，他们在考量，纪成谦是否具备存在的必要。
“博士，冷静点，您这次要是再发狂，就只有被秘密处理的份了，您忘了，他们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您一定要冷静。”
“这一个月氧气波动的太厉害，监管局已经警告过很多次了。”
小王在一旁看着，嘴上说着劝诫的话，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动容，纪成谦的随时发疯，已经严重磨灭他在他心里的神圣印象了。
“哦，哦。”
纪成谦突然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他小心翼翼的上前触碰这纪泠的眉眼，却又猛地被冰的收回了手。
“小王，你出去，把纪郁叫过来，关上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王应声，把实验室的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小泠，我这一辈子对的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你，别怕，你疼了一辈子，我这就让你解脱，下次投胎，别再碰上我了。”
纪成谦撤出了冰库，静静的看着屏幕上平稳的数据流，他的手付了上去，在那个红色的尺度线上，把数据调到了最高。
躺在里面的少年没有丝毫动静，依旧恬静的躺在那里，即便穿着臃肿的实验服，也掩盖不了他容颜的惊艳。
是见过的任何人，都会停下来欣赏，由衷的赞叹一句。
“博士，您找我？”
纪郁动作很快，在收到消息后，他用传位器刷一下都到了，然而，他却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纪泠。
他那个失踪多年，被父亲以执行任务的名义调走的哥哥。
“哥哥，他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让他到高层执行任务了吗？他怎么躺在冷库里，那里多冷啊，你快放他出来。”
纪郁脑子很灵活，他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个梦境里的纪泠是真的，不是捏造出来的npc。
“你骗我，你当初根本没有停止实验，他七岁时，你就拿他做实验，整整做了二十年，就连他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没有放过他。”
“你还骗我说他是异端，让我去梦境里解决他，整整三十次，如果我真的做到了，他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纪郁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他隔着玻璃拍打着冷库门，视线移到纪泠身上时，已经很模糊了。
他想上前拽住博士的领子，狠狠的揍他一顿，可纪博士对自己却很好，哪怕他只是个收养的，博士从来没有让他受过气。
确切的说，博士他把仁慈留给了所有人，独独把严厉留给了他的亲儿子。
“小郁，小郁。”纪博士喊了两声，但纪郁仍旧在捶打着玻璃，他提高了音量，“纪郁，过来听着，关于你哥的事。”
“我哥，好，我听着。”纪郁当即冷静了下来，目光盯着博士，精神高度集中。
“三天后，你去里面找纪泠，如果他想回来，就带他回来，如果他想死在那里，你也要成全他。”
“我不会让他死在那里的，我一定要带他出来，博士，你——”
纪郁急了，他已经失去了他哥十三年了，就算死也要把人带回来。
“安静听着，纪郁，我知道你喜欢纪泠，我并不在意，只有一点，不准忤逆他的任何意愿，如果他能回来，你必须保护他后半生的安稳。”
“我加速了那里时间线的流逝，三天后，你进去，应该刚好能赶上，不要停留太久，最多一个小时，如果他问起我，记得说一句，
我对不起他，真后悔一次也没给他过生日，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后悔把他这一辈子给毁了。”
纪成谦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擦去嘴边的血，“算了，别说了，他不想听的。”
“先隐瞒着我的死讯，记住，三天后，不管他出没出来，按这个按钮开启程序的自毁模式。”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没了生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眼睛大张着，嘴里吐着一口血，瘦削的脸上布满了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