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储秀宫。
梨儿一大早便去了凤仪宫,回来时,居然是跟着傅皇后和张院判、崔院判一起来的。
慧嫔刚用完早膳,正坐在榻上休息,忙不迭起身迎接:“姐姐,昨夜才落了雪,你怎的亲自来了!”
傅皇后面上有些焦急,担忧道:“我担心你,一听梨儿说你夜半腹痛,就赶紧将两位大人都叫来了,让他们再一同会诊一次吧,免得出什么差池。”
慧嫔心下一暖,昨夜的心思都随着好姐妹大清早的关怀烟消云散了。
她低头看见傅皇后的鞋袜都湿了,赶紧道:“姐姐,两位大人在外头同我诊脉,你快去内殿换双鞋袜吧,湿哒哒的再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傅皇后道:“等两位大人诊断完我再去也不迟,你的身子重要些。”
慧嫔将她往内殿一推,又吩咐宫人去拿新的鞋袜,打趣道:“娘娘凤体贵重,嫔妾哪里比得上您呢?”
傅皇后无奈一笑,这才去了。
张院判如今负责明帝、太后和皇后的脉案,虽未被正式晋为院首,太医院中却已经以他为首了。
此时两人各自又诊了一次脉,崔院判拱手让张院判先言,张院判也就开口道:“小主,月份大的孕妇腹痛也算常事,偶尔一次不必紧张,微臣确实并未诊出什么。
微臣看了崔大人给您开的方子,滋补进益,并无不妥,您照常喝几日便是,若是还有不适,再唤微臣等人前来。”
慧嫔彻底将心放了下来,张、崔二人都这么说的话,那应该便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她笑着对二人道:“多谢两位大人,今日又劳烦跑了一趟。”
梨儿将两包碎银塞进了那两人袖中,恭恭敬敬将他们送走了。
傅皇后在内殿换好了鞋袜,听见张院判所言,面上也轻松了许多,走出来道:“无事便好,我今早担心极了...说起来你也不过二八年华,猛然有了身子,无依无靠,在宫中只有我能照拂一二,我总是心疼你的。”
慧嫔心中往日的戒备放下了大半,将她拉过来一同坐下,撒娇道:“等这孩子出世了,我就让他认你做干娘、义母,有皇后娘娘护着,肯定无人敢欺负他!”
这话其实意有所指,说者有意,不知听者是否有心。
傅皇后脸上只是喜色更甚,温声道:“自然是好的,棠儿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咱们义结金兰,往后孩子们也要心意相通才好。”
...
钟粹宫。
内务府的王总管亲自领着人来送毓盈贵妃这月的炭火份例,指挥内侍将东西放下后,独自一人进了内殿。
毓盈贵妃见人到了,挥挥手命晴儿以外的宫人都退下,道:“今日本宫听说,昨儿半夜慧嫔腹痛,着急忙慌请了崔院判前去。”
王总管点头哈腰道:“回娘娘,正是,晌午皇后娘娘还亲自带着张院判、崔院判又去了一趟呢,倒是好像没出什么大事。”
毓盈贵妃眯了眯眼,声音低了两分:“你可还记得皇后刚入宫时,本宫让你备下的东西?”
王总管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吃惊道:“娘娘,您的意思是...那东西见效了?”
毓盈贵妃有些烦躁:“本宫如何得知?慧嫔整日里就知道往凤仪宫去,若真是那东西起了作用,恐怕不止会腹痛吧。”
王总管想了片刻,答道:“娘娘,若慧嫔真是因那东西才不适,依当时奴才备下的剂量来看...腹痛确实只是个开始。”
毓盈贵妃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本宫原本无意要她...也罢,算是个意外之喜,谁叫她以皇后马首是瞻?”
她思索一瞬,眉头复又紧紧拧成一团:“只是...如果她来日发作,太医可否能诊断出来?本宫可不想因无心之失被她一介小小宫嫔拉下去。”
傅皇后入宫之时,毓盈贵妃便通过王多海这个内务府总管,在凤仪宫动了些手脚。傅皇后入主凤仪宫后,日日接触此物,怀孕的可能便会大大降低。
嫔妃承雨露却不孕是常事,加之那东西的位置和药效都不好察觉,故而毓盈贵妃在此之前并未担心过东窗事发。
可慧嫔却不一样,她虽去凤仪宫去的勤些,大部分时候却还都是在自己宫里待着的,因此方能怀上身孕。
问题便出现在这里,慧嫔有了身子之后仍常去凤仪宫吸入此物,那么久而久之腹中胎儿便会不康健,如若小产,事发时则容易被太医察觉。
届时明帝震怒,若无头绪便会大肆搜宫,万一搜到了凤仪宫里的那物件儿...顺藤摸瓜查到她身上,并非难事。
王总管自然清楚毓盈贵妃的忧虑,他笑道:“娘娘安心,皇后娘娘入宫时是初春,那物件儿只能用得上寥寥几月;现下正值寒冬腊月,凤仪宫里必然将其收起来了。”
毓盈贵妃却不相信:“可若是收起来了,慧嫔又如何会腹痛?”
王总管语塞:“这、这,奴才也不知...万一是巧合呢?又或者还有旁人动手,总怪不到娘娘头上的。”
毓盈贵妃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头痛得很:“虽说眼下还未开春,可殿内烧着炭火和地龙,那东西仍用着也说不定。这样吧,你若有机会去凤仪宫,或者同她宫人说话,机灵些套话。”
王多海暗暗腹诽:他一个太监,就算再怎么是内务府总管,也是进不去凤仪宫内殿的;更何况众人皆知他为贵妃做事,堂堂傅氏女的凤仪宫里,哪会有蠢人留给他打听的机会?
心中想归想,王多海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应了下来:“奴才遵旨。”
内务府的好处便是可以将加了料的东西名正言顺送出去,可收回来又是一大难事了。
若是慧嫔这一胎真因为毓盈贵妃的东西出了事,王多海也是死罪难逃,能有什么光明正大的借口将那东西再拿回去呢?
她想不出来,王多海也没法子,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毓盈贵妃终是挥挥手叫人退下了。